踏歌行 忧伤来自不确定的欲望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1-26 08:38 来源: 中国经营报李皖
钟立风喜欢在旅途中;一个人闲在屋里的时候,他也喜欢想象自己在旅途中——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所有文艺青年的奇趣。自从“垮掉的一代”在美国诞生,凯鲁亚克1957年发表了小说《在路上》,文艺青年就喜欢把肉体和思想都抛置在这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旅途中。没有目的,也无所谓方向,只有沿途的见闻、偶遇、思绪。行走,像是舒缓的飞,也近似一种自由自在的飘荡。
在钟立风的辞典里,最常用的词有两个,一个是旅途,一个是姑娘。这两个词是近义词,有时候可以互换;或者说,它们是一对孪生的关系。一旦这两个词出现,它们会紧跟着伴生出另一个词,这个词叫做“忧伤”。忧伤是钟立风的表情,旅途和姑娘都产生忧伤,这对多数人来说不可思议,但文艺青年们自能心领神会。
《像艳遇一样忧伤》的专辑(以同样的题目,钟立风还写了一本书),就是这么开始。开始的故事有点儿像《伊豆的舞女》——女孩的纯洁,老板娘的看穿,“我”的痴情,跟川端康成所塑造的那几个人物形象有几分神似。但钟立风的故事,向来都有极大的留白。情节不明,线索了了,故事的空间却已矗立。它们空空的,像是没什么,却又非常沉重,这也很像这故事所引发的人的心情。
对照一下《傻瓜旅行》副歌与《伊豆的舞女》结尾的微妙异同,特别是“我”的那份纯情,是蛮有趣的——钟立风在《傻瓜旅行》中写道:“我心里没有一点儿喜悦,也没有任何悲伤,可是想起昨夜老板娘问起的一句话,眼泪好似雨下。”而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中这样描述:“船舱的灯光熄灭了。船上载运的生鱼和潮水的气味越来越浓。在黑暗中,少年的体温暖着我,我听任泪水向下流。我的头脑变成一泓清水,嘀嘀嗒嗒地流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觉甜蜜的愉快。”
《牛奶树下》是另一首很能代表钟立风风格的歌曲,像一张超现实主义的小画。一棵牛奶树下,两个人;一列时光列车,倒退着驶过;田野里有黄狗在打哈欠,中年人在追女孩,摔一跤流出了血……钟立风的词画面感很强,更像电影而不是小说。虽然它们都是些叙事谣曲,但故事之情节,更多通过画面达成。重要的话,反映作者意旨的东西,到最后也不说,像设了一个谜,因此产生魅力。《傻瓜旅行》让人最想知道的是老板娘究竟说了什么话,《牛奶树下》令人兴味不尽的是它好像在说什么。说了什么呢?在歌词里是找不到的,但那些画面、情绪调动着你的感官,确实又令你心有所念。比如,《牛奶树下》的意味埋伏在教堂的钟声、各地(耶稣受刑地)的声感和形象里,使这个超现实主义小画有一种宗教感,像哀情里上演着一出人类生活的小景。
眼睛代替思想,情绪代替头脑,通常不作判断,这与旅途中的模糊状态一模一样。《像艳遇一样忧伤》就是一张旅行的专辑,在精美而闪亮的古典主义器乐中摇曳着光影。在晃动的旅途中,那些未见得是旅行的歌曲也十足像是旅途中发生的故事,因而变得特别不稳定起来。因为注定的变换与告别,感伤和悲凉的意味因而突出,这是为什么艳遇会成为忧伤的原因所在。
所以,一帧一帧美丽的景致,到最后却往往落得一片空茫。美丽后面的惊心,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其险恶一击,像“上海,上海”古典配器中的苍冷电声,像《热恋吧,姑娘》里的花腔女高音,美丽得险峻,奇情而又凄婉。人在旅途中,“你好”和“再见”是所有故事的开始和结局。这也像是忧伤的暗喻。它可以沉醉地表达为“你好,旅途的人,陷进温柔乡里的青春”(《你好,旅人》),也可以更直截了当地念成“你好,忧愁”的咒语,像萨冈,像所有的青春派作家,像一把雕花小刀。小清新的骨子里,有一丝幻灭的笑。
专辑最后终结于《冬天》,也暗示了这其实也是一场四季之旅。旅途的变换与四季的轮转,具有着相同的性质。“冬天宁静,夏天疯狂,秋天受伤,春天希望”(《澜沧江》),轮回的故事也一如人生的故事,时光和人生都是客旅。“垮掉的”在路上,钟立风的纯情与痴心,实际上是非常世故的,是见识了人生幻灭、诸事无常之后的忘情,与萌醒少年的纯情自是不同。
而那首《热恋吧,姑娘》,是世故的情种的教唆,它表达出,在无所谓目的的旅途中,绝情和痴情正好是一对,残酷与热情,正好对等。这是专辑中最具有锋刃的歌,也正好揭露了钟立风,以及20、21世纪众多漫游者的内在秘密:他很忧伤,这忧伤来自不确定的欲望。
钟立风,中国内地男歌手。校园经典名曲《再见了,最爱的人》原作者,新民谣代表人物,中国最具文艺气质的民谣歌手,博尔赫斯乐队主唱。麦田音乐最纯粹的民谣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