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华尔街"或无果而终

　　

　　开始于9月17日(美国宪法日)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已持续近两个月，回头审视这场运动可以发现：这场主要反对经济和社会不平等，反对华尔街金融机构贪婪腐败，反对金权政治的社会运动，指出了美国资本主义制度的深层次问题，反映了美国资本主义自我纠错的努力和向善的力量。但不幸的是，这场无领袖、无纲领、无办法的社会运动，面对深入骨髓的资本力量，实在无力担当改良资本主义的重任。这场运动最终将以不了了之的方式，残存在经历者的晚年记忆中。

　　一、背景

　　

　　“占领华尔街”运动，由总部设在温哥华的《广告克星》杂志发起，以华尔街金融区祖科蒂公园为基地，以纽约为中心，波及全美70多个城市，并在欧洲、日本等地得到部分民众响应。

　　今年7月中旬，《广告克星》杂志刊出一张海报，画面是一位芭蕾舞女站在华尔街标志性雕塑铜牛身上起舞，背景是带防毒面具的警察和烟雾。海报上方是醒目的红字：“我们统一的要求是什么？”下方，用黑字写着寥寥数行：“占领华尔街，从9月17日开始，带着你的帐篷”。这个倡议经过网络特别是社交媒体的广泛传播，得到“匿名者”、“美国愤怒日”、“纽约城市大会”等组织的响应。最终，千名示威者在当日走上街头，在被警察禁止围绕铜牛聚集后，示威群众在附近的祖科蒂公园建起宿营地。随后，越来越多的民众关注并加入到这场运动。

　　这场运动发生的大背景是国际金融危机。一方面，华尔街是国际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却在政府救助下逃过一劫，未因自身的贪婪而受到惩罚。相反，在政府以纳税人的钱施以救助后，金融高管们继续拿着高薪，享受着高额分红。这对已经沸腾的民怨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同时，3年过去了，华盛顿对华尔街改革的无力越来越令人失望。另一方面，美国民众失业率居高不下，今年9月份美国非农业部门登记失业率达9.1%，年轻人失业率达20%。相当部分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人背负学费贷款，因找不到工作而无法还贷，生活陷于困顿。美国农业部公布的数据显示，有接近4600万人靠领取食品券维持正常生活，普通民众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

　　《广告克星》杂志编辑拉森称：“我们之所以发起本次抗议行动，是因为感觉美国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很多人失去了工作，无家可归，整个国家都在受伤害，而造成这些后果的那些人却置身事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二、诉求

　　

　　虽然抗议者们声称，在运动形成气候之前提出具体目标没有意义，所以开始的目标就是“占领”本身，通过“占领”形成一场对体制反思的运动，但在“占领”运动波及全美、冲击全世界后，仍没有提出具体纲领。受其组织方式的限制，今后也很难提出具体纲领。在这种情况下，其主要诉求大多以口号的形式提出，是民众不满情绪的直接表达，却也深刻反映了美国资本主义存在的深层次问题。

　　“我们是99%”是“占领”运动中最著名的口号，其他口号还包括，“华尔街需为一切危机负责”、“向华尔街征税”、“停止宠溺华尔街高管”、“还我们的税收”等，反映的是美国贫富分化日益严重的事实，以及对华尔街贪婪的不满和大多数人的无力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金融与发展》杂志公布的最新报告称，2009年美国最富有的1%人群享有整个社会财富的比例达到40%，这一比例在本轮经济衰退之前为23.5%，上世纪70年代时仅为10%。80%的社会中下阶层人群仅享有社会总财富的7%。社会财富正在向极少数人手中高度集中。美国世界政策研究所主席乌克认为：“金融危机后，政府采取的救助措施有效阻止了华尔街大规模破产，却未能让普通美国人受益，美国社会正在分化。”美国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称，美国日益沦为“1%的人所有，1%的人治理，1%的人享用”。少数富人和社会精英才是美国民主的服务对象。

　　“结束金钱对政治的影响”。《广告克星》在发起“占领”运动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成立总统委员会，结束金钱对政治的影响”。这反映了民众对金权政治日益增加的不满。美国的选举民主如同自由市场般由金钱支配，在“一人一票”表面平等的背后，富人和既得利益集团可以投入大量“银弹”来影响政客，主导政策，扭曲民主，使之成为“一元一票”的金融资本家的民主。

　　单从华尔街看，1998年到2008年，华尔街共捐出17亿美元政治献金，花费34亿美元进行游说。除了资金支持，华尔街的人员可以直通华盛顿。美国前财政部长如鲁宾、保尔森等，俱出身华尔街投行，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与华尔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他来自华尔街的高官更数不胜数。奥巴马曾表示要变革华盛顿，但奥巴马政府中已有328名官员经过“旋转门”进入商界，加入富人行列；去年离开国会的120名国会议员中，近1/3从事游说业。金钱左右美国政治的基础并未动摇。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华盛顿代表99%的民众利益，对华尔街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无异于痴人说梦。

　　随着运动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运动，诉求更加多样化，如“增加教育投入”、“抵制环境污染”、“建立政府支付的统一的医疗卫生系统”、“免费教育，包括上大学”，等等，但都只是口号，不少诉求的内容还互相冲突，使得这场运动将一直停留在情绪宣泄阶段。

　　三、组织

　　

　　纽约的“占领”运动，成为“直接民主”的试验田，其无领导、水平化的组织方式，最为抗议者津津乐道，反映了抗议者们对美国民主制度的不满和反叛。当然，这种组织方式也成为运动向前发展的制约。

　　《广告克星》发起“占领”运动后就没有发挥多少组织作用。在纽约，运动主要由“纽约城市大会”协调，成员对所有人开放，享有平等发言权。

　　在祖科蒂公园，没有哪个单独的人或群体统领运动。“纽约城市大会”是水平化的、自治的、无领袖的，以反复修正达成共识为基础。

　　抗议者通过这种方式来“反叛”美国现有体制。他们不寻求和体制合作，没有向国会请求改革选举制度，对“两党制”不抱幻想。他们也知道媒体不会放大他们的声音，政治只为寡头服务，所以他们着手建设自己的社区体系，用自己的方法，让自己的声音得到传播，并展示自己的力量。

　　四、影响

　　

　　“占领华尔街”运动已经引起广泛关注。但“华尔街”不仅没有被“占领”，反而以事不关己的心态站在边上看热闹，银行家并不在乎“占领”运动，这些抗议者不是他们的顾客，只是“一群懒惰、不称职且牢骚满腹、无所事事的人”。

　　这场抗议并没有给美国政治体制带来大的冲击。由于运动缺乏领袖，缺乏纲领，不可能在运动中产生政党，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美国现有的政治格局和政治生态。奥巴马回应称自己作为总统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与示威者站在一边，加倍努力兑现承诺，以实现更加平等的社会。通过这种表态，奥巴马轻松化解了运动带来的危机。

　　从具体主张看，运动已经提出的一些目标，包括对华尔街征收新税赋、加强金融监管，都将赋予政府更大权力。在美国，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根深蒂固，这种对“大政府”的呼吁必将遭到更大声音的反对。而右翼“茶党”运动通过2010年国会选举改变了国会构成，使国会成为中间偏右的国会，“小政府”占据主导观点，在此情况下，“占领”运动口号式的诉求很难被纳入政治议程，议会当然也很难出台与这些诉求相呼应的具体改革举措。民主党虽然可以把“占领”运动的诉求当作政治博弈的筹码，但这要冒着吓坏那些重要的中间选民、得罪华尔街大亨的风险，利弊权衡后，暧昧一点也许是最佳选择。

　　因此，虽然“占领”运动代表了美国社会内部对现实的不满，对制度缺陷的反思和自我纠错的努力，但现实是华尔街的贪婪不会变，金权政治不会变，贫富分化趋势不会变。美国只会沿着现有的轨迹越走越远。

　　（责任编辑：王慧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