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乡村医疗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2-02 01:07 来源: 一财网28岁的崔丽丽刚走出医院化验室,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手中攥着4张化验单,一张是她自己的,另外3张分别属于婆婆付怀荣、4岁的女儿李思雨与不到2岁的儿子。
化验结果显示,4人均因含有丙肝病毒,丙肝抗体均呈阳性。
“家里一年收入还不到5万元,哪来那么多钱治病啊。”崔丽丽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她的婆婆付怀荣已经决定放弃治疗。
崔丽丽一家来自河南省永城市马桥镇郭庄村。
一场皖豫交界地区发生的丙肝疫情让马桥镇跃入舆论的视线。
安徽省涡阳县近日发生丙肝聚集性疫情,据安徽省卫生部门初步调查,丙肝阳性者均在马桥镇一个体诊所接受过静脉推注治疗。
这家诊所名为马桥镇沈楼村卫生所,当事人吴文义是一些村民眼中的“名医”。
值得玩味的不止于此。
除了沈楼卫生所,当地村民其实有更多的正规医疗机构可以选择。
改善农村医疗,这是医改中健全基层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的重点内容。
然而,受限于资金匮乏,马桥镇卫生院难以吸引人才。
该院业务副院长李德军在其办公室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并无暖气或空调,穿着棉衣的李德军冷得禁不住跺起脚来。
感染科直击
据安徽卫生部门提供的信息,截至11月29日12时,涡阳县共有76人初筛检测丙肝病毒抗体阳性。而此前永城市卫生部门对马桥镇部分居民调查,也已发现104例丙肝抗体阳性。
崔丽丽告诉本报记者,郭庄村有600多人口,目前被化验诊断为含有丙肝病毒的村民就有20多人。
来自新华社的消息称,截止到11月28日,永城市卫生局对马桥镇部分居民的调查结果已经发现104例丙肝抗体阳性,并将其中6例确诊为丙肝患者。
昨天上午,本报记者在永城市人民医院感染科3楼采访发现,10多间病房内,已经住满来自马桥镇郭庄村、沈楼村等地的丙肝病毒携带者。
其中,既有不到2岁的儿童,也有60多岁的老人。
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病房,被塞入了4张病床,崔丽丽已经在这里住了20多天,32岁的象素荣也已经住了10多天。
象素荣也来自马桥镇。
崔丽丽、象素荣等患者告诉本报记者,1年前她们检查身体时还没发现体内含有丙肝病毒,如今却突然成为丙肝病毒携带者。
崔丽丽向本报记者出示的一份2010年8月份的检验报告单显示,体内没有丙肝病毒(即HCV),但到2011年11月,其体内的HCV已经开始呈现出阳性+。
她说,今年4月突患感冒时,曾到距离郭庄村不远的马桥镇沈楼村卫生所,接受了吴文义的静脉推注治疗。
她的婆婆、女儿和儿子也因为患上感冒在该卫生所接受静脉推注。
象素荣则表示,自己是9月在同一家卫生所接受过同样的治疗。
象素荣告诉本报记者,这家卫生所已经开了好几十年,周边乡镇的村民、甚至安徽等外地居民也慕名前来就医。
“生意好得很,连我们马桥镇上的卫生院都比不了。”象素荣说,病人多的时候,吴文义忙得连换针管的时间都没有。
涡阳县卫生局认为,此次涡阳县丹城镇的丙肝疫情可能与吴文义诊所不安全静脉注射药物有因果关系。
丙肝病毒通过血液、性接触和母婴途径传播,其中血液是最主要的传播途径。
截至发稿时,包括吴文义是否存在反复使用注射针头在内的权威调查结论尚未出炉。
“弄丢执照”的“名医”
马桥镇与丹城镇均有公立性质,又是国家规定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下称“新农合”)报销医疗机构。
为何吴文义受到“偏爱”?
昨天上午,本报记者驱车赶往沈楼村卫生所,这是一座有十多间房屋的两层小楼,一楼是医疗场所,包括治疗室、观察室、健康教育室和免疫规划室,二楼则是吴文义一家的生活区。
位于一楼门诊室的两侧,分别是配药室和药库。
本报记者发现,配药室的桌子上摆放着少量的医疗器械。
一名曾在此就医的村民告诉本报记者,以前这家卫生所的布置很乱。
一名参与事件调查的专家告诉本报记者,在大部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压力蒸汽灭菌器是常用的灭菌器械,但在这家卫生所不但没有见到这样的设备,治疗间也没有看到碘伏、棉签、治疗盘等常用物品。
有媒体报道称,62岁的吴文义早年赴卫校进修学习后开办诊所,善治小儿腹泻、感冒。他此前对媒体称:“搬家时行医执照弄丢了。”
多名来自马桥镇的村民向本报记者证实,吴文义一家自父辈开始便在沈楼村设点治病。
崔丽丽称,这个卫生所能称得上看病的“医生”的,只有吴文义与其儿子吴少华,但吴文义的儿媳、孙子以及外甥等人,也在该卫生所工作。
“我们村80%以上的村民都在那看过病。”郭庄村多名村民说,他的诊所里经常聚集百余人求医,有时需要排队一上午才能看上病。
晒太阳的白大褂
在永城市人民医院感染科,一名患儿的父亲对本报记者表示,曾见到该卫生所用于打针的塑料管成了黄色,顾不上换针。
这名满心懊悔的父亲原本还有一个就医选择,便是同在马桥镇的卫生院。
这家与马桥镇政府相距不远的卫生院为国家指定的新农合报销医疗机构,有50多名工作人员。
昨天上午本报记者在此发现,多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到这些卫生院去看病,要么就是吃药、打针,要么就是挂点滴,老长时间都不见好,吴文义那儿虽然环境很差,但药效快,也不知道用的什么药,一针就好。”上述患儿的父亲说。
李德军告诉本报记者,该卫生院真正看病的医生不到10人,因此,他们招聘时会要求应聘者尽可能多地会些技能,最好是通才,类似吴文义这样的人,是不符合他们用人要求的。
然而,马桥镇卫生院难以开出有吸引力的报酬吸引人才的到来。
永城市目前共有28家卫生院,其中多家卫生院负责人均向本报记者表示,之前也来过一些大专、本科的毕业生,但多数都因条件艰苦而离开。
“现在的农村,医疗机构应该说是健全的,也基本实现了乡镇有卫生院,村村有卫生室。”来自河南大学医学院的一名教授说,“但合格医生的缺乏,使农村基层医疗机构不仅没有被激活,反而陷入了‘缺人才—发展缓慢—更缺人才’的怪圈。”
早在去年底,国务院就明确,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出现了较大收支缺口,因此,必须同步落实补偿政策,建立稳定的补偿渠道和补偿方式,保证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平稳运行和发展,调动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和医务人员积极性。
目前,多个省份已经发文要求进一步加强乡村医生队伍建设。
其中,江苏明确,将完善乡村医生补偿等方面所需资金纳入财政年度预算。河南则要求,对纳入基本药物制度和新农合门诊统筹实施范围的村卫生室,多渠道予以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