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绣 的时尚记忆

　　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Vivienne Tam曾以苗绣为设计，于去年11月到今年2月，在比利时举办了一场苗绣展；一位欧洲设计师结合苗绣和意大利的镶珠工艺，雕塑了盛装的苗族少女。

　　 苗绣，曾是苗族女人最珍视的嫁衣。如今，苗绣不仅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藏品，也时时惊艳于国际艺展和T台秀，成为时尚的新宠和灵感的来源。

　　蕴涵祖先信息的艺术品

　　 苗绣，看上去只是简单的刺绣品，实际它却是蕴涵了人类起源秘密的手艺，因为苗族没有文字，远古的许多信息都被一针一线绣在了衣服上，传承至今。

　　 苗绣中的许多纹样，记载了苗族有关节日、图腾和英雄的信息，以及苗族先人几百年来的迁徙史。苗绣中常用的水波纹，就是苗族祖先跋山涉水，渡过长江黄河，最终落户西南的象征。而苗绣中另一种常用纹样——蝴蝶，其实是苗人的祖先图腾——“蝴蝶妈妈”。传说在远古时期，一棵枫树的树心长出了一只蝴蝶，蝴蝶与水田中的水泡相恋，生了12个蛋，这12个蛋分别衍变成自然万物和苗人的祖先。

　　 正因为有这些神秘信息，所以苗绣中的纹样是不能随意更改的。女儿必须照着母亲教授的花样来绣；苗人之间，也是凭借服饰上的这些符号，来判断主人的身份，比如属于哪个支系、住在哪里、生活习俗等。在苗族内部还存在着许多“婚姻集团”，同一个“婚姻集团”的男女才能通婚。而辨别是否同属一个“阵营”的方式，也是看彼此服装的图案和款式是否相似。

　　 在过去的年代，做一套苗绣服装，是苗族女人最大的愿望和工作。绣制一件光华灿烂的苗绣服装，一般要花去她们3到4年的时间甚至更久。一般是母亲为女儿绣嫁衣，等女儿有了女儿，也要为自己的女儿绣嫁衣。当然，也有可能外婆、妈妈和女儿，三代人共同绣制一套衣服。

　　 在绣制这套衣服时，苗族女人是怀了十二分的虔诚之心的。因为她们相信，在她们绣衣服时，祖先正在天上看着呢。绣好的衣服穿在身上，则会得到神灵的庇佑。

　　 而这套穷尽女人心力的苗绣服装，其实穿着的机会一生只有两三次，最初是出嫁，最后是离世。然后，这套服装便成为压箱底的传家宝，传给女儿，再传给孙女……传代越多越珍贵。如果不是一家人，即便是请求看一眼服装，都是不被允许的。

　　中国的高级定制服

　　 但凡见过苗绣的人，都难以忘怀它那惊人的美丽。所以，有人评价苗绣是“看了让人流泪的服装”。

　　 而苗绣的最大魅力，则在于它图案和工艺的复杂精美。在中国四大名绣中，苗绣的工艺种类是最多的，而挑绣、绉绣、叠绣等工艺，都是其他刺绣产品没有的。苗绣的刺绣针法原本有几百种，目前保存下来的也有四、五十种。苗绣中有一种古老的“双针锁”，起源于汉代，也是别的绣种没有的工艺。

　　 说到苗绣的精美，用一个“破线绣”的例子就能明白。“破线绣”就是把一根丝线破为数根，公认最精致的破线绣要将丝线分破成8至16根。苗族女人就是用这种细如发丝的丝线，来表现图案纹饰的细微变化。一张50×50cm的绣片，用“破线绣”要花费整整一个月才能绣完。

　　 《嘉人Marie Claire》执行主编邓立是苗绣的粉丝。今年5月，她曾走访贵州的5个苗寨，亲眼目睹了苗绣制作的精美繁复。“在季刀寨，我遇到一位正在刺绣的大姐，问她绣一块10×10cm的绣片要多长时间。她随口说5天吧。我又发现她不是用丝线在绣，而是把极细的丝线编成辫子钉在布上，一根辫要编一天，一块绣片要7根辫，12天完成的一件绣品，可能只是袖口上的一小块图案。”

　　 “又一次在苗绣博物馆看到一块奇异的绣片，是当地人在蚕吐丝时不让它结茧，而把丝吐在一块纸板上，形成的一种特殊织物，然后用当地特有的一种植物熬汁后将这种织物染绿，再在上面刺绣。因为材料太难得，一针都不能错，需要绣女屏声静气才能完成，这是真正属于中国的高级定制服装。”在近日“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嘉人女性幸福基金”启动的新闻发布会上，邓立表达了对苗绣的由衷赞叹。

　　国际化的时尚和收藏品

　　 时光流转，在粉丝众多的今天，苗绣不只是奇货可居的收藏品，还是彰显品位的时尚用品，和融汇岁月与虔诚的艺术品一样，让人心生敬意爱不释手。

　　 在发布会现场，展示了两套从贵州苗寨带回的苗绣服饰，其独特的款式、巧夺天工的刺绣让人惊艳。最特别的是，它们还将一分的人民币硬币做成装饰用的垂坠，非常的新颖别致。

　　 明星许晴是“嘉人女性幸福基金”的文化行者，《嘉人Marie Claire》12月刊的封面，刊登的就是她身穿苗绣服装的大片。据介绍，许晴穿的这件苗绣服，是贵州月亮山地区的苗族祭司在重要庆典上穿的“百鸟服”，它由银角、项圈、苗绣服装及白色鸟羽飘带组成，其纹饰诠释了苗族的生命文化。

　　 许晴还谈到了自己的贵州苗寨之行，“缝制出苗绣盛装的当地居民，平均年收入只有2000多元，因为贫穷，珍贵的苗绣传家宝经常以低廉到令人脸红的价格被卖掉。而因为苗绣的费时费力，做苗绣的苗族女性越来越少，很多精良的苗绣技艺都变成了记忆。”

　　 而在收藏市场，苗绣由于具备了艺术性、文化性、不可复制性和珍罕性，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价格也直线飙升。

　　 大型画册《苗绣》的作者曾宪阳说：“30多年前，我父亲买进的第一张绣片只花了两块钱，如今达到父亲收藏标准的绣片至少也要2000块一张，有的绣片的价格已经上万。一件上好的台江施洞破线绣服的价格已经超过10万，全套服饰加银饰配套下来，叫价80万也不算过分。”

　　 不仅如此，真正的苗绣精品，在市场上已根本看不见了。存世五六十年的苗绣服装也很少见，超过100年的苗绣，已成为苗绣商人压箱底的宝贝。而精美细致的苗绣也受到国际时尚艺术界的瞩目，成为艺术展、T台秀的新宠。

　　 但令人尴尬的是，大量苗绣精品流失海外，真正的苗绣在大量快速的粗制中无形消失。也许有一天，要欣赏真正的传统技法的精美苗绣，只能去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