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罅隙间的梦想者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1-05 00:00 来源: 中国经济网
从《革命之路》、《复活节游行》到《年轻的心在哭泣》,美国作家理查德·耶茨一直都在描摹着似曾相识的一类人——他们曾经有过激情与梦想,却于时光的流变之中,渐渐磨灭掉旧时的热情,成为人群中面目模糊的那一个。作为焦虑时代的旁观者,耶茨自然是看透了这虚伪的年代,他抛弃了最初怀有的种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自觉与之厘清一切关联,时代的平庸、现实的困窘于沉郁、洗炼的文字中一一再现,与小说里那一段段孤寂的人生参差互见,反而孕育出别样的人伦悲凉。
从某种意义上说,《年轻的心在哭泣》可以看做是《革命之路》的延续。革命山庄的故事在这里又一次易地重演。作为后继者,女主角露茜继续着爱波未尽的路,也延续着与爱波相似的命运。较之爱波,露茜更为软弱,更易向现实妥协,虽有抗争之心,终是少了为梦想孤注一掷的决绝,更多的是惨淡生活之前的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如露茜一般的理想主义者们,曾经梦想通过文学、艺术来冲淡现实生存的无奈感。然而,在现实的铜墙铁壁之前,理想如薄纸般不堪一击。他们只能退守于梦想与现实的罅隙间无以为继,既不屑于为庸俗社会所同化,又无丝毫退守之地,及至理想消磨殆尽,焦虑、迷茫则成为这群人唯一的标签。
作为时代的亲历者,耶茨自是体悟到了个中真味,因之,他无意于在文字间遍洒下同情的糖霜,下笔之间满含着看透世情的寒凉,嘲讽有之,鄙夷有之,更多的却是洞悉世事的冷静。这恰与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剧作《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款曲相通,皆是基于作者对自我存在及时代现状的深刻体悟,既非空泛的感慨,也非消极不前的人生观,而是有可资查证的深厚现实为其根基。基于自身的经历与对世间芸芸众生的真实感悟,耶茨以冰冷的笔锋戳破时代光鲜亮丽的伪饰,毫无避讳、无所顾忌,完成了为彼时众多失败者立传的初衷。
在这平庸年代里,失意者的人生一早便已烙下命定的印记。逃离,曾经是露茜和迈克尔获得新生的唯一出路,却因这时代的荒谬而变得空洞乏力。他们从一个郊区搬到另一个郊区,从一段恋情转到另一段恋情,重复着一次又一次逃离;从青年到中年,由沉溺于梦想到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生活始终没有向他们打开希望之门。爱欲、艺术、迁移,露茜一次次实践着爱波未能完成的逃逸,却始终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逃离。最后他们悲哀地发现,所有挣扎都是无意义的,不过是另一个失败的开始,由起初的新鲜到最终的厌弃,层层叠加、衍生出更深的厌倦。所谓别处的生活,充其量不过是美丽的臆想与自欺欺人的愿景罢了。
不要责怪耶茨太过清醒、书写太过透彻。以写作抵御时代的枯燥,本是作者一以贯之的主旨。在日复一日的平庸生活之前,这些陷于梦想与现实的罅隙之间的失意者最终只能放弃掉曾有的骄傲,选择臣服于这庸庸碌碌的时代,向曾经鄙夷的现实妥协,“到我们这个年纪,看来这是最恰当的选择”。
耶茨曾说,“人骨子里都是孤独的,没有人能够幸免”。孤独者在孤独中终老,既是作者自身的命运,也是小说人物的必然走向。耶茨并未囿于一己之伤痛,并未因商业上的考量,放弃对孤独的坚持。甜美的大团圆结局显然不是其所好。他坚守着这份孤独,清醒地描摹着这时代的病症,不妥协、不退缩,不以无谓的甜蜜消解生存的无助。某种程度上,这也注定了他自身及作品中浓烈的悲剧意味。于此世间人性卑微的存在里,耶茨敏锐地看到了生活的本真,而身陷其中的我们不过是佯装不知、视而不见罢了。耶茨的时代虽早已远去,然而生活的面目仍大致相同,无关地域、无关年代、无关种族,庸俗如附骨之蛆,你以为它已远离,其实,它仍在你我身边徘徊……
《年轻的心在哭泣》 (美)理查德·耶茨著 陈新宇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彭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