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核危机的和平之门正在关闭

　　赵楚

　　最近，伊朗总统开始了拉美四国之旅，继陆续举行的大规模军事演习之后，伊朗开展了新一轮“文”的策略。人们或许注意到了这些最新动态之前相关的一系列变化，这些变化虽不那么引人注意，却实在地具有内在联系，使细心的观察家暗自惊心。

　　美国对伊朗核问题的态度，在其国防部长帕内塔的讲话中已经表露无遗，美国绝不允许伊朗拥有核武器。这不仅因为美以关系，更重要的，也是美国对地区格局和全球战略的考虑所致。伊朗不仅自身是石油大国，还有其宗教和人口等优势，这些优势叠加起来，如果再通过拥有核武器获得某种战略盾牌，则未来美国在本地区的行动无疑将受到重大限制。

　　要理解伊朗复杂的战略安排，需要从美国的基本政策入手，我们需要假定，伊朗对美国的政策及其底线有完全清醒的意识，伊朗正是根据这一意识设计自己的政策。那就是：“文武为用，和战两策，全面拷贝朝鲜战略”的方针。所谓朝鲜战略的核心，就是一种“时间战略”，即通过巧妙运用军事和外交的手段，以赢得时间，从而实现核武能力，最后，运用核武能力实现战略安全。

　　所以，大规模军演特别是对革命卫队拥有的先进打击兵器的展示，显示了伊朗保卫自身以及在遭遇打击时非对称反击的决心与能力。同时，它也采取了“文”的一手，除宣布拥有全部民用核技术外，还提出可向非洲等需要的国家提供技术援助，这是一种暗寓攻击的政策。而对委内瑞拉的访问，则是在美国后院进行更含蓄的核扩散暗示，这些国家在对美政策方面有共同语言，而核则是讳莫如深的话题。在美国后院谈核，无异于自取灭亡，1962年的古巴危机人们至今记忆犹新。但不能公开谈论不等于私下不向往，这是伊朗总统拉美访问的玄机所在。

　　伊朗总统访问拉美时首访委内瑞拉，还有一层含蓄的意义，即作为石油输出国主要成员，伊朗意图向世界表明，伊朗的和与战问题牵涉全球能源供应。

　　在上述美国、伊朗这些眼花缭乱的“文攻武慑”招数之上，人们可以看到危机加剧的征兆。众所周知，民用核技术与所谓核武并不截然分开，相反，军用级别的核武科技正是以民用核燃料提供的浓缩原料为基础制备，因此，当伊朗宣布拥有成熟的全面民用核技术时，无疑是一个后果严重的试探，也可以理解为伊核问题已经接近临界点。

　　美国在宣布红线和死线的同时，也声称，并无证据表明伊朗已具备制成核武的条件，这一说法与2003年在伊拉克的冒失形成鲜明对比，也同时给伊核问题的和平解决提供了一线机会。

　　美国宣布霍尔木兹海峡的自由通行权是不可挑战的另一根红线，这也可以视为对伊朗演习，即“武”的一手的间接回答，同时英国已派遣45级驱逐舰进驻海峡，这些措施都不无对抗意味。

　　如果人们细心回顾，应该可以看到，对伊朗的核武问题，美国早已采取系列措施，并没有因为其他热点地区的事件而予以忽略。前不久发生的先进无人机被伊朗击落事件还只是冰山一角，无形的攻防实际上一直没有停止。美国对伊朗核问题的着眼点如上述，不仅是核不扩散的问题，而且是关系到美国对中东这一至关重要的地缘战略枢纽地区的控制问题。尤其在北非变局之后，美国在这个地区的政策伙伴只剩下海湾合作组织的国家，而这些国家在宗教、文化、政治等方面都是伊朗的竞争对象，所以，削弱伊朗也就是在增强美国本身在这一前途迷茫地区的立足点。

　　美国不能接受伊朗拥核的另一个考量是美以关系。一旦伊朗拥核，即使不会真对以色列采取核打击，其历来强硬的对以态度已足以在伊斯兰和阿拉伯世界构成道义的优势，伊朗很可能借此种强势道义地位整合地区格局，而此种伊朗主导的地区格局变化无疑是不利于阿以和解和以色列安全的。以色列在伊朗问题上屡发强音，这一方面是自我安全的决心宣示，同时，也是对美国采取行动的直接压力，这是美国不能不考虑的。因为，一旦以色列采取行动，美国在本地区的全盘计划都将进入更不确定的领域。

　　若美国对伊朗采取某种军事行动，会给全球能源供应带来不确定性，这是欧洲甚至美国本身希望避免的，而历来支持世界多极化的中俄对武力解决地区问题也不会支持。但应该看到，与美国的强势地位和明确决心相比，这些阻止行动的因素都不具备决定性的力量否决美国的死线和红线。而归根到底，在反核扩散的机制下，中俄等在道义上的立场也有相当局限，同时，与对美关系相比，各大国在伊朗的政经利益都不是在必要时不能割舍的。

　　对伊朗和战前景的另一重误解，来自对伊拉克和利比亚的误读，人们相信美国在新战略颁布和执行某种收缩战略时，又值大选将近，因此奥巴马政府不会采取进攻性军事政策。然而，这种评估忽略了两点：首先，打击的模式未必是全面入侵的模式，而更可能是针对核目标或关键军事设施的有限打击，辅之以1998年伊拉克“沙漠之狐”似的空中封锁，以及更微妙的内部颠覆行动等；其次，正是因为美军为推行新战略需要进行收缩，因此此时在重大战略问题上更不能示弱，这可以从美国各军政领导人再三表示“不要误判和误算”的警告中听得出来。

　　基于以上所述，伊朗如果是用朝鲜式的战略思维来对待和与战问题，则可以预料，在美国划下红线和伊朗决心坚定的条件下，一旦到达某种临界点，则美国及其伙伴的打击行动几乎是不可避免，这有可能比任何人预料的都要来得早，而目前很可能是发火点之前最后的和平机会了。

　　（作者系上海国防战略研究所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