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数百女性遭遇泼酸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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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刚满21岁的娜伊拉·费尔哈特，永远也不会忘记9年前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无法和同龄少女一样笑靥如花，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失明的双眼以及被毁得令人不忍视之的面庞。

　　“当时我还只是一个8年级的学生。事情发生前，我老师的一个朋友曾让人来我家提亲，但父母以我年级尚小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当这位坚强的姑娘向《国际先驱导报》记者讲述自己的遭遇时，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后来，就在2003年8月14日那天，放学路上，我的老师和他的朋友拦住了我，让我跟他们一起走。我拒绝了他们，他们恼羞成怒就向我的脸上泼了一大瓶酸液。酸液向我泼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被酸液泼到的瞬间，我的脸开始灼烧般疼痛、肿胀，所有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开始变成蓝色……”

　　这场悲剧令费尔哈特尚未来得及绽放的花季就这样戛然而止，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勇气出门。

　　酸液成为复仇的工具

　　在巴基斯坦，费尔哈特的经历并不鲜见。

　　据在巴基斯坦的人权委员会称，巴基斯坦每年接到报告的酸液袭击案件大约有200起，但这仅仅只占巴基斯坦实际发生的酸液袭击数量的30%而已。其中，约半数的酸液袭击受害者是女性，25%受害者为男性，其余都是儿童。

　　在女性受害者中，有70%的人年龄不满18周岁。根据巴基斯坦民法，男孩结婚的最小年龄为18岁，女孩为16岁。但是依据伊斯兰法律，只要父母同意，孩子的结婚年龄可以更小。而且在巴基斯坦，婚姻不光是男女当事人的事，还涉及双方家族和所在部落。经常为遭泼酸受害者提供法律帮助的律师玛丽亚姆·亚斯明说，假如一个家族希望他们的儿子迎娶另一个家族的女儿的要求遭拒，他们会认为有损部落名誉，就有可能通过泼酸进行报复。

　　除求婚被拒外，经济问题、意见不合、家族纠纷等都是造成泼酸现象发生的原因。

　　巴基斯坦大部分泼酸事件都发生在东南部的旁遮普省，在那里，贫穷比率和文盲比率都比巴基斯坦其他几个省份高得多。此外，酸液被广泛应用于农业领域，在巴基斯坦价格低廉，随处都可以买到。正因为酸液容易获得且价格便宜，因此常常被用作施暴的武器。

　　另外，在巴基斯坦，女性还需要面对司法制度的歧视，警方都不太愿意处理所谓的家庭问题。法庭审理这类案件，把罪犯绳之以法的比例很少。大多数案件都是在执法人员接受贿赂后，以庭外和解结案。所以这种情况也从一方面助长了此类暴力袭击的发生。

　　拯救被毁的容颜

　　为了关注和呼吁拯救那些被酸液袭击的受害者，33岁的巴基斯坦女导演欧白德奇诺端起摄影机，用镜头讲述了这些女性受害者面对逆境勇敢生活下去的勇气，以及一名帮助她们恢复的英国籍巴基斯坦人、整型外科医师默罕默德·贾瓦德的故事。她的这部名为《拯救容颜》的纪录片，获得了今年奥斯卡最佳纪录片(短片类)奖。

　　在镜头前，纪录片的主人公之一的扎基亚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的左脸看上去象被橡皮整个擦掉了一般，应该是左眼和左颊的地方只有无特征的粉色皮肤，伤痕组织将嘴角扯了下去。因为无法忍受多年受虐待的生活，扎基亚选择了离婚，她丈夫就在法院外将未稀释的高浓度电池酸泼在了她脸上，她的生活在一秒种之内就被毁掉了。

　　而给她治疗的整容医生贾瓦德，在四年前还从未遇见过酸液袭击受害者。

　　贾瓦德告诉《国际先驱导报》记者，他救治的第一名酸液袭击受害者是一名当时23岁的年轻模特，2008年他为她修复被其前男友用酸液烧伤的面容。贾瓦德医生回忆，尽管已经经受多年训练，但当时他还是惊讶不已。他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我遇见过更严重的烧伤以及更年轻的烧伤患者，但是从未见过酸液袭击所造成的如此程度的面部烧伤，因为当时所有我治疗过的患者都是因事故而受伤，我当时还从未治疗过受到酸液袭击的伤者。”经过贾瓦德医生精心的治疗，这位模特的手术效果非常成功，她的面容得到了修复。

　　后来，贾瓦德医生从别的医生那里得知酸液袭击现象在巴基斯坦非常普遍。于是，他定期前往巴基斯坦，为遭到酸液袭击的受害者进行免费手术。对很多酸液袭击受害者来说，贾瓦德医生的手术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

　　同贾瓦德医生一道为这些受害者提供帮助的还有丹麦籍巴基斯坦裔整形医生穆罕默德·马兹哈尔·侯赛因医生。起初，他也对酸液袭击现象并不了解。后来，他的姐姐加入了酸液幸存者基金会(Acid Survivor Foundation)并向他介绍了酸液烧伤受害者所面临的困境。自此之后，他便成为基金会的志愿者，亲自为这些受害者提供帮助，帮他们修复容颜。

　　对于《拯救容颜》的获奖，他对《国际先驱导报》说：“我认为酸液袭击这种现象因为这部电影被提升到国际层面，让人们对此有所了解是件好事。因为此类事情并不局限于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等很多国家也常发生泼酸事件。”

　　（责任编辑：杨海洋）

　　

　　受害者的命运

　　“但仅靠一部电影，并不会给大部分受害者今后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马兹哈尔医生说。

　　首先，对受害者来说就是来自心理的压力。酸液造成的灼伤虽然很少会致命，但却会严重损毁受害者的容貌。由于惧怕他人的异样眼光或窃窃私语，女性受害者往往会自我封闭，足不出户，渐渐变得孤立并罹患忧郁症。在美丽面庞遭到残酷毁坏的同时，这些受害者的生活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即使是同情他们的人可能也不敢直视这些受害者被酸液严重腐蚀的面容。人们和他们保持距离，一些人甚至就因为不敢直视这些人的面容就不为他们提供服务。如果这些受害者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或家庭条件宽裕，那么生活还可能好过些，但大多数受害者的处境都极为艰难，面临重重压力。

　　此外，这些受害者不得不面临来自社会以及施暴者的压力，肇事者的家族希望她们屈服，保持沉默，不采取法律措施。更有甚者，受害者以及他们的家人和孩子都会遭到人身威胁。这些受害者中的很多人都生活得极为艰难，他们需要极为强大的内心世界才能在生活中一步步前行。遗憾的是，很多酸液受害者可能永远都看不到施暴者接受法律的制裁。

　　除此之外，这些酸液受害者面临的另一大困境就是修复面容所需要的费用。事实上，大多数酸液受害者都很贫困，他们通常没有钱从受伤害之初就得到很好的治疗，也没办法得到有关非政府组织如何为他们提供帮助的信息。他们不知道找什么样的医生接受治疗。因此，从治疗的角度来讲，这些受害者的处境极为糟糕。

　　巴基斯坦目前只有一家治疗烧伤的医院，就是位于伊斯兰堡的巴基斯坦医科学院。巴基斯坦医科学院烧伤治疗中心主任塔瑞克·伊克巴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烧伤患者初期治疗费用可能高达每天45美元至135美元不等，而且可能需要花费数月进行治疗。”尽管巴基斯坦政府为烧伤患者提供免费治疗。但巴基斯坦医科学院接待治疗患者的能力有限，无法满足普通民众的大量需求。

　　虽然有很多慈善组织在为酸液袭击受害者提供资金和治疗方面的帮助，并且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但这些组织也同样面临资金紧张的困境。此外，致力于帮助此项事业的公益人士表示，文化、语言以及生活背景方面的差异也是帮助受害者时需要克服的挑战。

　　生命的力量

　　即便是容颜被毁，生活陷入困境，不少经历过毁灭的受害者们仍然坚强地笑对人生。

　　因为支持自己的兄弟拒绝娶自己丈夫的姐妹，努斯拉特·比比被丈夫和他的兄弟姐妹残忍地泼了酸液，但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表现出的乐观令人动容。她说：“我有3个孩子，他们都由我的前夫照看，但我并不想失去他们。如果我有足够的钱，我希望起诉我的前夫及其家人。但现实是，我不想毁了我孩子的未来，我的生活已经被毁，但我会怀着希望和热情开始新的生活。”

　　比比的眉毛以及头部大面积被酸液烧伤，医生需要对她的眉毛及发际线进行修复。但医生说，在与比比接触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微笑。比比让为她救治的马兹哈尔医生深切体会到什么是勇气，什么是坚强。

　　受袭击4年后，费尔哈特也加入了酸液幸存者基金会，见到了很多有着和她共同遭遇的受害者。在那里，她得到了鼓励和勇气并在两年前重拾学业。她说：“我正在学习护理培训，希望帮助其他受酸液袭击的女性。”

　　这些被酸液袭击的人们除了勇敢地同困境斗争，还毅然坚持将伤害自己的凶手告上法庭，甚至在屡屡受挫之时仍坚持不懈地上诉至最高法院。尽管各方压力重重，但是他们没有放弃。

　　令人欣慰的是，巴基斯坦已经对此类事件愈加重视。费尔法特告诉本报记者说，法庭判处用酸液伤害她的肇事者12年有期徒刑，并判处120万卢比的罚款。尽管她目前仍未收到罚款，但费尔法特表示她已经很幸运了，对法庭宣布的这一结果感到非常满意。

　　巴基斯坦最高法院已经决定将费尔哈特的案例树为典型。这不仅鼓舞其他受害者寻求正义的审判，同时也促成了相关方面的立法。2011年11月，巴基斯坦国民议会通过了《2011年刑法(修正法)》。该法案规定，任何用腐蚀性液体袭击他人的人都应受到惩罚，被判终身监禁或被判不低于14年的监禁，并被处罚款最低100万卢比。

　　扎基亚的丈夫是依新法判决的第一个人。“看上去不错，孩子。”贾瓦德在扎基亚手术后笑着对她说。她还需要做更多的手术，但这是自袭击后第一次，她没有遮上脸就出门。“明天应该会比今天更美好。”扎基亚微笑着说。(记者 贾瀚龙 殷夏）

　　（责任编辑：杨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