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收入增幅回落施压税收 各地挤压征管空间

　　田享华 郭晋晖 周重志

　　随着财政收入增幅明显回落，各地财政增收的任务压力正在增大，各种特殊增收办法正蠢蠢欲动。

　　财政部4月13日公布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全国财政收入同比增长14.7%，比去年同期（33.1%）回落18.4个百分点，其中税收收入同比增长10.3%，比去年同期（32.4%）回落22.1个百分点。

　　财政部称，财政收入增幅明显回落的首要原因是经济增长放缓。由于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投资、社会销售品零售总额、一般贸易进出口、商品房销售额等数据都出现同比下降，相应的，增值税、营业税、进口环节税收、企业所得税等主体税种增幅大幅回落。

　　税收的大幅回落令税务机关预感到今年完成税收任务的压力很大，最近中央和地方均出台或是计划出台的一些扩大税源的项目，试图由经济形势较好时法定应征实际未征的“弹性征管空间”提取更多的资源。

　　亏损企业“预缴”所得税

　　湖南邵阳用的办法是到企业查账，让企业把未来的所得税“预缴”上来。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获得一份《邵阳市企业所得税分类动态管理办法（试行）》（下称《办法》）则显示，该市将全市企业所得税纳税人分为三类，第一类包括各县年度入库所得税排名前五的企业，还有金融、保险、证券企业，以及上市公司等，它们的税收用查账征收方式；而第三类则是符合国税总局规定的属于核定征收（会计账簿不健全，对产量和销售额征税）企业所得税的企业。

　　特别的规定在于第二类，这些企业将被实行“查账征收，定率预缴”的征收方式，定率预缴则是指企业在预缴申报所得税时，采用“按照税务机关确定的其他方法”计算预缴税款，即按照税务机关确定的行业预缴率乘以营业收入来确定企业应预缴所得税额的方法。

　　具体来说，农林牧副渔业对应1%的预缴率，电力、热力行业则对应3%的预缴率，房地产开发、建筑安装、娱乐业则对应2.5%的预缴率。在《办法》的末页，有一份针对18个行业的预缴率表。

　　《办法》注明其颁布之日为去年底，自今年1月1日施行。

　　“实际上，我们是3月份才得知，我们被归入第二类企业，需要到国税局去签字同意这种分类认定。”邵阳一名水电行业企业主告诉本报，这一政策几乎激起了当地全行业的质疑。

　　“水电属于投资大、周期长，获利较慢的行业。”上述企业主在邵阳投资水电已有七八年，而其水电企业发电已有三四年，但是目前尚未盈利。

　　“对符合查账征收的企业，不据实预缴，而是以营业收入定率预缴的方法，实质上是擅自扩大额定征收范围，不顾企业有无所得（利润），增加营业税率的加税行为，税务局没有这个权力。”该企业主认为，按照法律，企业尚未盈利就不应该征收企业所得税，而他的企业此前也没有缴过所得税。

　　不仅这名企业主对此有异议，其整个行业都对此颇为不满，本报获得的一份《报告》显示，邵阳某县水电行业协会的主要会员于3月19日召开研讨会，形成系列意见认为，该县的绝大部分发电企业都是小水电，属国家规定的小微企业。由于物价飞涨、电价基本不涨、基建投资过大等种种原因，绝大部分企业都是亏本经营：“企业依法纳税是其应尽义务，但搞一刀切的方法征收所得税，有违国家税收法规，增加了企业的不合理负担，协会对此表示坚决反对，对各企业依法维护企业合法权益的要求和行动表示支持。”

　　“我们去找了国税部门负责人，表达了我们的意见，但是不被接受，这个办法会被强制执行。我们也希望通过一些商会介入，和主管部门沟通。如果不行，则可能在缴税后提起行政诉讼。”上述企业主称。

　　在2012年2月17日发布的《邵阳市政府工作报告》中，该市地区生产总值达到907.2亿元，增长13.2%，增速比全省高0.4个百分点。同时，财政收入达到66.3亿元，增长27.8%，其中市本级财政收入达到17.4亿元，增长28.5%。财政收入的增幅为地方GDP增幅的2倍还多。

　　上海资深税务律师荣红梅则告诉《第一财经日报》，通常缴税是要求如实申报，如实缴税，虽然房地产行业有过按完工率的比例预缴，但是光凭行业进行分类预缴还是有些问题。而记者从其他省市地方国税部门了解，也没有类似做法。

　　不再睁一眼闭一眼

　　另一种备受争议的做法是调整进口关税。

　　昨日是重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物品归类表》及《中华人民共和国进境物品完税价格表》执行的第一天，根据新规，大部分高端滋补品及化妆品的完税价格都有大幅提升，部分电子产品如键盘式笔记本电脑和摄像产品的税率有所下调。

　　新规中备受争议的是“奶粉税”，“每公斤200元，税率10%，2.5公斤以下免征”被误读为“价值200元的奶粉按照10%的税率征税”后，普通民众和网上卖家都大呼吃不消。后来海关做了澄清称，奶粉税率在新规中并无变化。

　　还有一些地方将一些新兴而有较大规模的业务纳入征收范围。

　　4月8日，松禾资本投资总监张春晖在微博(http://weibo.com)爆料称，上海市某区税务局已经开始对资本公积转注册资本征收25%的税，包括增值溢价部分。

　　网店也总被税务部门“惦记”。继武汉国税局对淘宝商城某网店（兼有实体店）征税430余万元之后，上周河北省某市国税局约见了38家淘宝商城中的大型网店要求补税。阿里巴巴表示，企业网店向国家照章纳税是必然趋势，目前征税也主要针对的是规模较大的企业网店，对个人网店还没有严格执行。

　　若完全按照国家规定，天猫商城卖家不仅要开始缴纳17%增值税，还要征收企业所得税25%，对于为数众多的淘宝商城网店来说，这笔税款总额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中国政法大学财税法研究中心主任施正文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上述这些税种都不是新出台的税种，就像去年热议的“馒头税”、“月饼税”一样，都属于税法规定的税种，只是一直没有征收。一旦地方出现税收紧张，这些税种就会被重新提出来，作为扩大的税源。

　　弹性征管空间

　　在施正文看来，在财政收入压力大的时期，税务机关之所以能设法完成任务，是因为中国原本就存在一个相当大的弹性征管空间。

　　据施正文研究，若税务机关能按税法要求将所有的税都收上来，那么中国的名义税负可能会达到50%，但实际上，2009年，中国税收收入59521.59亿，按照2009年GDP最终核实数340903亿元计算，小口径宏观税负即税收收入占GDP的比重，为17.46%。法定税负和实际税负之间的差距形成了税务机关巨大的征管空间。

　　由于存在这样的征管空间，税务机关对于绝大部分企业并不是按照税法要求的“应收尽收”而是“打折征收”，其中重要的变量就是当年的税收任务。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减少“打折幅度”，在实践中的做法就是要求企业多报营业额，从而能够多征收营业税，但这个额度不会超过税法所规定的数额。“从法律的角度来讲，企业仍然可以算是偷漏税的，但与去年同期相比，它所缴纳的税额可能会上升，也就是说企业的负担会加重”。

　　一位山西基层的税务人员也向本报表示，不管当地经济形势如何，近年来他们每年都有10%到12%的税收增长幅度，有时到了年底税收任务完不成，税务局会要求企业提前将明年的税交一部分入库，而且这并非官方意义上的预缴，因为企业并没有发生相关的业务。

　　这种经济好则放松，经济差则收紧的计划式税收管理对经济周期会形成放大影响。施正文表示，经济下滑时期，财政收入的增长幅度应该与GDP的增幅相称，若仍是那种超常规的增幅，则表明政府正在从民间抽取更多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