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力”：形成新契约的主导力量

　　肖自强

　　好的故事，总是给人们全方位的启迪。《优衣库传奇》所讲述的故事就引人深思。

　　经济出现危机，企业陷入低谷，是难以避免的。即使人们反复强调“可持续发展”，但也不是说可以避免危机和低谷，因为这无疑是痴人说梦。关键在于可以从危机和低谷中实现复苏。V型复苏是所有公司在萧条时期和低谷时期的梦想。该书就以2006年日本优衣库公司实现V型复苏为背景，认为在长期经济萧条背景下，优衣库实现复苏的背后，是公司每一位员工所具有的彻底的执行力在起作用，而其中能提速执行力的就是连带式工作法，即发动周围的人，予以协作和配合，共同思考，共同执行。这是一种团队式执行力。这本书的主题就是揭秘连带式工作法，将它的理念、思路和方法非常具体地讲述出来。

　　在作者看来，首要问题是“中层管理干部”改变对自己的定位，应把自己看作是“核心管理干部”。换言之，不要把自己看作上情下达的夹心饼干，而是将目光投向各个方位，将自己置于这个圆的中心位置，这样就能跨越人员、部门以及等级的各种限制，建立起灵活的人际关系，从而将周围的人都带动起来，形成一个团队、一个组织，不断做出成果。

　　显而易见，这要求每个管理者，乃至每个员工将自己看作组织的“核心”，甚至是“总经理”。“领导”的第一要义是处理人际关系。现在是每个管理者都应成为“领导”，或者说管理者的核心工作之一永远是“领导”——“管理者自己不仅要起到调整的作用，还要积极带动身边的力量，实现自己一个人不能达到的成果。”这样一来，公司就成为一个“多核心”或“全核心”的持续不断、有机连动的组织。

　　因此该书重点就是讲述如何“领导”上司（特别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相关部门管理者、相关部门员工。其中有很多充满智慧的小技巧，比如连带式工作法的五大步骤：整理“人才数据库”、分析需要说服的对象，制定战略、推敲说服对象的“战术”、确认承诺和期限、灵活运用带有会议记录的“提醒邮件”。比如连带式工作法的19句妙语，可以让很多不善沟通的人直接拿来运用。

　　但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这种不简单体现在该书的故事当中，而非该书阐述的那些理念和方法：作者虽然一开始认定优衣库存在很多优秀的DNA，而这些DNA就存在于董事长柳井经的言行中，比如柳井经经常对员工说：“请依靠团队的力量进行工作。”但公司的优秀DNA，并不必然转化为组织绩效，并不必然成为每个管理者的有力帮手。优秀DNA的激活，仰赖于管理者的自觉和努力。从DNA到成功，依然是一条艰辛的路。

　　该书作者是从一家外企空降到优衣库，做财务部经理。这对于当代中国，是一种越来越常见的现象。作者也像很多空降者一样，开始就直接运用自己在外企的经验，但是屡屡受挫。她最后发现自己遭遇的，是当时财务部没有预算、人手不够、没有时间以及自己在公司没有威望、是女性、没有足够技术和经验的多重困难，而全公司正着力实现V型复苏。优衣库是从日本山口县一家男服店发展起来的，商品也都是以男女都能穿的品种为主行销日本全国。由于公司是靠男女都能穿的服装取得成绩的，因此公司内部对于以女性视点来开发商品，阻力相当大。对此，当时公司总裁柳井经也不例外。

　　作者要在优衣库做的工作就是推动女性视点。在多重困难下，作者惟一能做的就是“拉人下水”：自己没有威望，就动员德高望重的人一起做；自己没有技术，就动员有技术的人加入；自己不是男人，就动员有类似想法的男性参加。其结果是连带式工作法奠定优衣库女性商品的巨大转型基础。

　　这无疑是一次创业，而且是内部创业。因此我更愿意将这本小册的主题看作内部创业。任何创业行为，一旦确定创业愿景，首先就是聚拢各种资源，特别是各种人力资源。正如革命党成为执政党之后如何保留革命精神是一大难题，创业成功之后的企业如何保持原有的创业精神，也是一大难题。该书所讲述的内部创业的困难，其实并不亚于外部创业。这已经是一家DNA相当优秀的企业，柳井经也是一位优秀的管理者，但作者从开始提交提案的孤立无援到成功立项，经过9个月的努力，才终于成功带动大家，启动整个公司参与的项目。也许可以说，这9个月的考验是必要的。考验的是提案者对提案的信心、执著和能力。创新性提案太容易通过，或者是因为创新性不足，大家容易接受；或者是因为决策者好创新之名，不负责任，仓促行事。创新性太大的提案被人们接受，本身是需要一个过程和时间的。这个过程和时间就是一个创业过程。

　　内部创业在这里呈现为这样一种形式，跨越各部门之间的鸿沟，以项目为单位召集人才，将工作铺开。这也可以称为新项目主义，即部门主义与项目主义的一种结合。这种由中层管理干部推动的内部创业，不同于公司高层推动的“创新小组”。后者直接是以项目建部门，而前者是跨部门建项目。

　　到此为止，我们还不能说已将故事讲述完毕，因为行为动机及其强度，是这一切故事的起点，也是连带式工作法的关键。

　　这一连带式工作法也可以运用于邪恶的动机，或者错误的目的。对于这一点，作者并没有探讨。这也是无法探讨的。我们只可以说，该书是写给那些有着创业愿景的人。但作者提到了连带式工作法的基础原理：渐渐地增加自己以外的成员，不要强迫他们，而是启发他们的主动性，让他们自发自愿地工作。“自愿参与”便成为连带式工作法的基础原理。

　　“自愿”，据称也是契约和合同的基础原理，是市场经济的基础原理。作者阐述连带式工作法，首先要面对美式契约精神带来的尴尬。所谓合同，具有事先将应该做的工作明确列出的作用，所得的报酬也是根据合同规定的工作内容来决定。在这种契约精神中，合同上没有规定的内容，员工可以拒绝做。而那些无法明确列举的工作内容，就很难纳入合同之中。在公司立项之前，作者要拉下水的那些人，完全可能以这种契约精神拒绝参与。这也是我们经常遇到的事情。

　　这就凸显出“领导”或“领导力”的重要性。因为“自愿”也是领导力的基础原理。从这个角度来看，领导力就在于打破可列举性的合同内容，而将合同中无法明确列举的内容激发出来。“管理”就是实现合同中可明确列举的工作内容，“领导”则是实现合同中无法明确列举的工作内容。或者说，领导力便是形成新契约的主导力量。在这个意义上，创业就是形成新契约，在新契约下展开有成效的工作。

　　创业就是领导力，领导力就是创业。这就是我从《优衣库传奇》中获得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