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防长逛“中国后院”的战略逻辑

　　6月3日，东南亚著名军港金兰湾，越南迎来了一位“仇敌”——美国国防部长帕内塔。

　　作为世界上最好的深水良港，冷战色彩浓重的金兰湾对于美国人来说早已陌生。自从越战结束美军被迫撤离后，金兰湾成为了苏联最大的海外军事基地，直到本世纪俄罗斯放弃为止。

　　不过，随着新时期国际格局的剧烈变化，美国重返亚太战略与越南的利益出现了部分一致，这些都导致了帕内塔成为了三十多年来首次访越的美国防长，同时也是越战后重访金兰湾的最高阶美国官员。而他也不会感到孤单：在他之前，第七舰队已在金兰湾进行补给，美越之间的军事互动早已升温。

　　此次，帕内塔将在越南逗留三天，寻求修复美越关系并加强军事联系。其后将前往印度，寻找进一步常规化两国技术合作的途径。

　　仔细留意一下帕内塔的亚太之行，起于夏威夷，经过新加坡和越南，最终止于印度。在地理上，等于是环绕了中国半圈；在地缘政治上，相当于把“中国后院”东南亚和南亚逛了一遍。结合帕内塔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上的高调演说，以及美国的军事战略部署几乎主导对话议程的事实，国际舆论普遍认为：美国重返亚太战略明显提速。

　　尽管一再否认针对中国，但帕内塔重申美国“战略东移”，宣布将60%的战舰部署到太平洋，引发广泛关注。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刘为民在昨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当前，求和平、谋合作、促发展是亚太地区的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各方都应该致力于维护和促进亚太的和平、稳定、发展，人为突出军事安全议程，加强军事部署、强化军事同盟不合时宜。

　　在本届香格里拉对话间隙，《第一财经日报》采访了清华大学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阎学通、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亚洲执行总监赫士礼（Tim Huxley）和核不扩散及裁军项目主任马克·费茨帕里克（Mark Fitzpatrick）、国际评估与战略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古川胜久（Katsuhisa Furukawa）、德国基督教民主联盟（CDU）经济委员会主席科特·劳克（Kurt Lauk）、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海洋安全项目高级研究员伊恩·葛兰姆（Euan Graham）、印度观察者研究基金会主任里杰·莫汉（Raja Mohan），就南海主权争端、中美亚太博弈等问题进行解读。

　　怎样看待南海主权争端？美国、日本和印度在这一问题上作何盘算？

　　赫士礼：帕内塔重新强调了美国的姿态，美国希望争端双方保持克制，和平解决争端。双方都不应挑起争端或使用武力，美国和菲律宾是同盟，但我的印象是，美国会用这种同盟关系来鼓励菲律宾采取克制态度，因为很明显，美国不愿意菲律宾卷入武力争端。目前在美国和菲律宾都有一些辩论，是关于美国应该在何种程度上以同盟的身份来支持菲律宾，很明显，帕内塔说美国不会支持菲律宾的过激行为，而是鼓励它采取克制态度来避免卷入争端。但是，我认为如果南海出现冲突，菲律宾卷入的话，美国会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

　　劳克：我认为这将是中国按照国际法，在平等基础上解决与小国的纠纷的一个好例子。从长期来看，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将会给中国制造更多的麻烦，中国应该认真考虑如何应对这个挑战。国际社会也乐见于中国通过合适的途径解决与菲律宾这样小国之间的纠纷。现在，南中国海地区尚未发展出一个合作解决问题的范式，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地区今后在海权、安全事务上的纠纷会越来越多，所以相关各方在安全领域进行更多的合作是当前所迫切需要的。

　　葛兰姆：我不认为中菲之间的岛屿纠纷会导致战争，因为中菲两国的实力一目了然，大家都清楚谁能赢得战争。但我也不愿低估局势的紧张程度，最终还是需要外交手段介入来解决。地区安全局势的恶化，对航行自由会有很大影响，这对新加坡很不利。不过现在看来，新加坡和其他南海主权非声索国一样，是获益于中国与一些南海主权声索国家之间的纠纷的。

　　古川胜久：首先我无法代表日本政府，我只能表达我的个人看法。我以为日本必须就相关国家谈判解决这些问题做好准备。无论以怎样的理由，我们都不希望两国之间爆发战争。现在来看，最坏的情况是小规模武装摩擦的发生。不过，在领土和资源这样的问题上，国家不应该采取针锋相对的姿态，这样只会恶化局势，国家也不会从中获得利益。这些问题往往只能通过对话才能解决。

　　至于日本最近向菲律宾提供海岸巡逻艇，这是正常的国家间的行为，而且日本也常年向菲律宾提供类似的援助。更何况即使日本提供了这些巡逻艇，菲律宾的海军力量也与中国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当然，在这个时间段提供这样的援助，我个人也有一些迷惑。

　　莫汉：我认为印度不想在南海争端中选边站，我们希望争端得到和平解决。印度对南海很感兴趣，因为越来越多的印度贸易通过南海进行。作为一个大的贸易国家，现在印度对外贸易额接近1万亿美元，占到GDP的40%，这决定了印度非常关注国际航运通道保持开放畅通。中国比南海周边国家强大得多，南海周边国家也一定会借用美国来平衡中国，这对中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为什么帕内塔在发言中反复强调要通过国际规则来解决问题？

　　阎学通：我觉得美国现在特别强调规则是有道理的。当美国实力充足到可以靠力量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它不需要借助规则的力量，但是当它力量相对较弱的时候，它需要借助规则的力量。一个平等规范对于每个国家产生的约束力是相等的，强国并不比弱国有优势。今天美国想介入规范，就是因为美国的力量不足以支撑它所要实现的目标。现实就是在亚太地区，美国发现完全单纯靠物质力量无法维持它想得到的秩序，于是它希望借助规范来约束其他国家来维持美国的领导地位。帕内塔本人在国会已经跟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强烈要求美国加入国际海洋法公约。

　　费茨帕里克：我认为帕内塔先生之所以提出要遵循国际规范和维护国际秩序，因为有些国家和组织破坏了国际规范，比如在核不扩散问题上。事实上，确实有一些国家实体违反了相关的规则。

　　中国已经是澳大利亚的最大贸易伙伴国，澳大利亚在经济上对中国的依赖不断加深，但是最近，美国海军陆战队却进驻了澳大利亚的军事基地。很多人认为澳大利亚做这样的选择会激怒中国，导致经济上受到损失。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赫士礼：澳大利亚曾经在国防上长期依赖英国，这种情况结束于二战时，在日本横扫太平洋之际，很明显英国已不再是该地区的一个主要力量。所以自二战以来，澳大利亚最重要的防务关系是和美国联系在一起的，即使是在过去几个月，双方的关系有所紧张时。

　　但正如我所说的，很明显存在一种矛盾，在安全方面澳大利亚和美国走得很近，但在经济方面和中国走得很近，也许从长期来看，也会有一些安全方面的挑战，所有紧张状况可能会存在，但这种情况多少在亚太地区其他国家身上也存在。对这一地区的国家来说，中国经济的重要性正在日益上升。或多或少的，中国正在成为一个更加富裕和自信的大国，作为地区相对小一些的国家，可能会对此感到紧张，一些国家可能尤其如此，所以当前澳大利亚和美国的联系更紧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