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还剩多少

　　八年前看欧锦赛，我可以眼睛不眨从头看到尾，间或激动了还可以临睡之前写好第二天的稿子；四年前看欧锦赛，两场比赛之间就需要打个小盹了，瞧瞧赛程表，要是第二场比赛不是太大牌，我就自己耍大牌不看了；今年再看欧锦赛，倒下之前我连定了三个闹钟，指望自己不堪其扰艰难爬起来，可最终还是在顽强按掉所有闹铃之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的比赛重播时刻。

　　所有事情，搞到最后都是个体力活。在岁月这把杀猪刀面前，我们可能都会像被德容废掉的阿隆索和本阿尔法那样，以俯冲的姿势向大地完成最后的飞翔。

　　青春在一届又一届欧锦赛之间白花花流淌。揭幕战看波兰队和希腊队的比赛，耶卡斯在第68分钟被换下的时候，解说员一句“希腊队换下了这名出生于1980年的老将”，当场心下戚戚。那些在我们眼皮底下一步步成长为巨星的球员正慢慢走向舞台的两边，甚至干脆从舞台上消失。欧锦赛之前，出生于1976年7月的范尼宣布退役；出生于1974年11月的皮耶罗宣布退役；出生于1976年9月的肥罗早就进入了足球教科书……在他们的身后，扎戈耶夫、莱万多夫斯基们茁壮成长。

　　上一次欧锦赛的时候，出生于1981年5月的阿尔沙文是希丁克手下的俄罗斯“沙皇”，气定神闲指挥若定。到了2012年欧锦赛的第一个比赛日，1990年6月17日出生、不足22岁的扎戈耶夫，已经完成了与阿尔沙文的权杖交接，成为艾德沃卡特麾下的俄罗斯“灵魂”。作为第一个在欧锦赛决赛阶段破门的90后球员，梅开二度的扎戈耶夫既预报了俄罗斯即将掀起的青春风暴，同时又宣告了90后一代的闪亮登场。80后的老将们正被逐渐挤上沙滩，70后的老朽们正像母鸡牙齿一样屈指可数。

　　在这个特别讲究体力的领域，青春才是一个球员最大的资本。当时间慢慢汇兑成经验，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2004年欧锦赛的时候，在家门口作战的C罗还是青春少年样样红，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和一切牛鬼蛇神战斗到底。到了昨天，带着队长袖标却被德国人完全遏制的C罗，仿佛2004年的菲戈一般步履已经开始蹒跚。也许他还有机会再踢一次欧锦赛，但谁都不能保证届时他能否继续占据那个雷打不动的主力位置。一个冲你狡黠眨眼的调皮男孩，再也不见了从背后打在身上的阳光，剩下的只是宿命般的失意叹息。

　　6月9日同是荷兰球员斯内德和德国球员克洛泽的生日，可惜他们都过得很不开心。28岁的斯内德，和他的荷兰队一起在北欧海盗面前自甘沉沦，虽偶有惊艳之举，但难掩整体之平庸，白白辜负了若干橙色拥趸的厚爱。34岁的克洛泽再也无力连续后空翻，只能在比赛的最后几分钟跑到场上发挥一点象征意义上的影响力，虽然德国有“首战取胜必进决赛”之定律，但坐穿板凳为他人作嫁衣的感觉毕竟不好受。球迷们在各种社交媒体上打出了“生日快乐”的祝福，可对于奔三的斯内德和奔四的克洛泽，即便他们堪当“麦霸”，生日快乐歌想必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那一首。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许巍追问的繁华，在青春版《牡丹亭》制作人白先勇看来，不过是一次衰败之前的盛开。白先勇说，他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青春不会太久，最后总要曲终人散。已成分飞燕的小虎队当年曾唱，在一段青春岁月之后，总要奔向各自的世界。C罗回不到他刚刚被加持天才的美好时光，斯内德也回不到他神一般存在的2010年南非世界杯，可足球还会继续，生活还会继续。

　　罗纳尔多在他职业生涯末期，曾经饱受伤病困扰。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在他某次伤愈复出并在意甲联赛中攻入两球之后，我当年的一位同事拟了一个自以为得意的标题“罗尼复出震惊世界”，那个标题最终被值班老总痛骂：“你知道世界有多大吗？你认为意甲能代表世界吗？你觉得这个世界因为罗纳尔多复出而停止转动了吗？你看看纳斯达克因为罗纳尔多进球而猛涨了吗？你查查中国企业的订单因为罗纳尔多复出而增加了吗？”

　　在连珠炮般的发问中，整个办公室的人皆默不作声。那时候，总觉得一场球看不到，这日子就没法过了，难免要辗转反侧几回；那时候，要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几分钟，就认定自己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并为此懊恼不已。如今想来，那些以为足球就是世界中心、以为足球就是生活全部、以为足球之外再无他物的日子，也是我们年轻的标志吧。

　　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地看着葡萄牙人在最后10分钟围着德国队的大门狂轰滥炸、可以安然目睹科隆·德利绝杀荷兰、可以一夜无梦地把欧锦赛抛诸脑后，是不是说，自己离青春越来越不靠边？那趟叫时光的列车渐行渐远，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就这样慌张了起来。

　　Related 拾遗

　　●27次射门

　　——荷兰队0比1不敌丹麦，爆出2012年欧锦赛的第一个冷门。整场比赛中，荷兰队完成了27次射门，其中上半场就有13次射门，可惜的是，人才济济的荷兰队锋线将这些机会一一浪费，并最终受到了输球的惩罚。

　　●18岁零71天

　　——与丹麦一战，荷兰队主教练范马尔维克威廉姆斯出任主力左后卫，这名来自埃因霍温队的小将以18岁零71天的年龄，超越克鲁伊维特成为荷兰队在大赛中出场的最年轻队员，他同时还打破了欧锦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出场纪录。

　　●9000万欧元

　　——参加本届欧锦赛的全部368位球员中，身价最高的是9000万欧元的C罗，身价最低的是英格兰替补门将布特兰德，他的身价仅为25万欧元。

　　●6.58亿欧元

　　——本届欧锦赛上，身价最高的三支球队分别是西班牙队、德国队和英格兰队，球队价值分别高达6.58亿欧元、4.59亿欧元和4亿欧元。总价值为9.5亿欧元的西班牙与意大利之战，是小组赛最有价值的比赛。

　　●24年

　　——今年的欧锦赛，爱尔兰队自1988年后首次重返决赛阶段比赛，距离他们上次参加欧锦赛决赛阶段比赛已经过去了2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