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小微企业天堂正被摧毁

　　特派记者 师琰 伦敦报道

　　6月16日，四年一度的欧锦赛将决定希腊足球队的去留，希腊人要么绝地反击干掉对手俄罗斯，要么只能灰溜溜退出这场欧洲体育盛宴；而就在次日，6月17日，希腊人将为二次大选投票，选谁上台，将决定着希腊在欧元区的去留。

　　“希腊有悠久的传统和文化、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自然美景，也有善良、勤劳、热情好客的人民，现在她所需要的全部就是一个高效的政府和经济运作体系，而这是过去几十年都没能做到的。”希腊海运商会会长George A. Gratsos说，“必须出现能够打破陈规、具有创新精神、能带领希腊走出困境的新领导人。”

　　曾经的小微企业天堂

　　Tasos Prapidis在雅典经营三间小服装店，一个月前他关掉了其中两间店铺，剩下的一间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堪称希腊经济命脉的小微企业群体正在被债务危机带来的厄运摧毁，除了要承受销售额严重下滑，还要疲于应付获取运营资本和满足供应商现金支付的要求。由于希腊的工业结构不完整，许多生产设备和原材料都是从外国进口，全额现金支付的要求令不少企业经营难以为继，而企业生产活动的下滑也令失业率不断升高。

　　根据希腊统计局14日发布的公告，今年一季度希腊失业率已升至22.6%，而去年同比失业率是15.9%；15-24岁的年轻人中，有超过52%的人正处于待业状态。

　　危机也在继续削弱民众的生活水平，连雅典市的垃圾收集量也下跌了27%。汽车销售已基本停止，有车的人也出现支付困难，仅过去三个月，未投保驾驶者人数增加了50万，达到150万。过去一年，希腊自杀率增加40%，暴力犯罪增加近100%。

　　“这是大萧条，是一场比希腊在上世纪30年代所遭遇的更深的衰退。”雅典大学经济学教授Yiannis Varoufakis说。

　　金融危机前，希腊拥有非常活跃的微型企业经济，除了约1/5希腊劳动人口受雇于公共部门，在私营部门工作的劳动者中，98%都是在人数少于10人的微型企业中工作。在中小企业工作的人里，本身属于雇主的占10.8%，在自己企业中工作的占38.3%，家庭劳动者占12.2%，雇员38.7%。

　　曾经的小微企业天堂正被摧毁

　　希腊人一向对创办小企业和自雇有很高热情，中小企业具有比大企业更好的灵活性，但也存在进入国际市场困难、融资渠道受限、技术实力不足等天然劣势。以农业为例，在农业领域就业的劳动力占到20%，但农业对希腊经济的贡献仅为15%。

　　加上政府公共管理效率不高，过度管制、程序繁琐增加了行政性负担，大多数希腊中小企业存续寿命本来就不长，很多需要依靠各种政策优惠和补贴才能维系。

　　在希腊经济产业研究院（IOBE）总干事、如今担任看守政府能源部长的Yannis Stournaras教授看来，也正是因为希腊有太多较小型和中型的公司和太多专业性的自雇人士，在这种结构下的税收工作非常困难，以至于存在大量的偷税漏税，并且与腐败相关联。

　　“自2008年以来，希腊已失去40万个就业机会；民营经济投资、消费和净出口下降近20%；到去年底已有6万小企业关闭，预计到今年底还有6万将消失。”身为希腊人的华盛顿大学经济学教授Costas Azariadis说。

　　令他痛心的是，同为受援国的爱尔兰，当初统计数字几乎与希腊一样严峻，但爱尔兰经济似乎已走出谷底，而希腊却没有。因为加税的应纳税所得额迅速萎缩，政府仍无法在紧缩中平衡开支。

　　欧盟统计局和希腊央行预测，希腊的经济自由落体会逐渐在2012年结束，2013年将开始经济增长，但Costas Azariadis对此持悲观态度。

　　希腊正在改变？

　　包括爱琴海航空在内的23家希腊企业去年底联合推动了一项名为“希腊正在改变”的公益活动组织，希望外界能多理解希腊已经付出的艰苦努力，不要逼得太紧，给希腊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确保希腊在现代历史上最严厉的紧缩措施下所有牺牲不会白费。

　　该组织称，自2009年以来希腊正在迅速发生变化，财政整顿已经使得一般政府赤字占GDP减少了6.5个百分点，公共部门名义工资累计削减35％，养老金连续两年分别削减20％和12％；公共部门雇员减少13万，各项税收也大幅提高。通过大幅加税、减薪和削减退休金，将政府开支从2009年的247亿欧元缩减到2011年的52亿欧元。通过合并减少行政区域、地方政府实体和政府雇员等措施，希腊已成为调整最快的欧元区经济体。

　　该组织声称，在两年之内，希腊已将失去了的竞争力设法恢复超过50％，单位劳工成本指数从114.9下降到107.4。

　　“进一步的困难不可避免，但随着体制改革，我们有机会创造一个新的希腊，一个现代的可持续发展的希腊。”他们呼吁欧洲伙伴继续支持并给予喘息空间，帮助希腊摆脱经济的恶性循环。

　　但另一些观察者则认为希腊并没能说到做到，比如希腊政府当初承诺削减3万名公共部门雇员，但一直进展缓慢；政府还承诺变卖国有资产500亿欧元，到目前为止，只有区区数亿资产售出。

　　希腊政府试图通过增加税收来筹集资金的计划也备受诟病。一个新的物业税是通过国有电力公司收集，如果不交税，电力就会被切断。针对富人的奢侈税，除了要抓跑车和游艇上税，甚至还有一个私人泳池税。据说希腊政府使用Google卫星地图来锁定税源，一些希腊人说，他们使用伪装网来掩盖自家的露天泳池。

　　George A. Gratsos举例称，希腊商船队是世界上最大、质量最高和最具成本竞争力的，但只有25%的船舶悬挂希腊国旗。位于比雷埃夫斯的修船基地大多时候都是空闲的，因为船厂劳动力成本是每天215欧元，而且，一周只工作27.5小时。欧洲其它高收入国家建造商船都不选择希腊。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Daniel Gros指出，尽管希腊进行了严厉的财政调整，但希腊的经常账户赤字仍然接近GDP的10％，他认为必须采取措施制止资本外逃和减少国内私人开支。

　　目前已有500亿欧元希腊银行存款被转移到国外，相当于GDP的25%。Daniel Gros认为，希腊银行利率必须大幅增加，促使希腊储户保留存款，止住希腊银行系统不断出血。而另一方面，尽管希腊经济已完全从国外资本市场切断，希腊私营部门的信贷成本仍然出奇的低，企业和家庭的新批贷款平均成本只有6%-7%。这一点必须改变。只有新贷款借贷成本足够高，才能对国内消费迅速调整，这种调整会给经常账户带来平衡。

　　借贷成本低是因为希腊银行仍有机会从欧洲央行获得利率在1%-3%的低成本融资；而只要这种廉价资金流动继续，就不会出现消费调整，国家面临的也只是一个软性的预算约束。

　　“没有简单的解决方案。” Yiannis Varoufakis说，“这是有可能的，我们将崩溃，不管谁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