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宋卫平融资史:绿城中国的杠杆化生存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1-30 18:34 来源: 《新财富》在频频出现的房地产调控面前,宋卫平带领的绿城中国总是在同行中率先遭遇困境,这与其商业模式不无关系。绿城中国高管惯以“我们的作品”来描述他们所盖的房子,但打造作品的代价是牺牲企业的营运效率和利润率,低毛利、低周转导致绿城中国造血能力显著低于万科等同行。
重资产、低周转的生存模式下,绿城中国要满足宋卫平争做行业老大的个人追求,只能依赖于不断放大杠杆,因此,绿城中国的成长史堪称一部宋卫平东奔西突的融资史。早年,他借助海外资本市场,多种工具交替使用频繁融资,最终被一笔海外优先票据套上“枷锁”,绿城中国一度濒临清盘破产,幸而2008年金融危机时债券市场暴跌,其采取主动违约、高成本信托融资杠杆替代等手段“死里逃生”。此后,宋卫平选择了通过信托融资不断放大杠杆这一险招,绿城中国由此实现了全国化布局。虽然为摆脱对杠杆的依赖,宋卫平提出发展代建等轻资产模式,然而其有效性仍有待观察。如今,随着新一轮调控效果的彰显,绿城中国再陷破产传言。这一回,其能否如2008年那样,再次上演惊天大逆转?
傅硕/文 孙红/指导
2011年,绿城中国(03900.HK,或“绿城”)掌门人宋卫平又逢流年不利。年初,“宋员外民间借贷”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下半年又有“海航30亿收购绿城”、“银监会调查绿城信托融资”、“绿城中国从香港退市”、“绿城中国破产”等负面新闻接连爆出,所有言论直指绿城的现金流危机。3年前,因一笔美元高息债而可能导致绿城破产的一幕,似乎正在重演。在房地产市场频繁的调控面前,绿城为何总是率先遭遇困境?
理想的冲突,埋下绿城模式隐患
房地产圈有一种提法叫“向万科学品牌,向绿城学品质”。在绿城掌门人宋卫平眼里,房地产“有身段、有表情、有美感、有艺术、有生命”,“要经得起时间的洗磨”。一个有趣的细节是,相对于一般开发商谈论“我们盖的房子”,绿城高管更习惯用“我们的作品”这样优雅的表述。
在房地产行业,同样主打高端产品的还有龙湖地产(00960.HK),不过其走出了一条小而美的路线。然而,“产品主义偏执”的宋卫平有一个超越万科、冲击行业老大的理想。同时背负打造艺术品和当行业老大这两大理想的绿城,在行进中遇到了比同业更多的经营冲突。
打造“作品”的代价
把房子打磨成艺术品,需要慢工出细活,因此,绿城牺牲了速度,其产品生产和销售周期明显长于同行。2007至2010年间绿城的平均存货周转天数为2217天,这就意味着项目从拿地到交付给业主平均需要6.07年,一个项目从资金投入到产生会计利润的平均时间在6年左右。而龙湖同时期的平均存货周转天数是1108天,即3.04年,万科存货周转天数更是远低于绿城,仅为1064天,约2.92年。
衡量地产公司资产运营效率还有另外一个指标—预售周转率。绿城的预售周转率虽然已由2007年的0.21提高到2010年的0.76,周转天数从2007年的1722天减少到2010年的477.8天,纵向比较运营效率有所提高;但是横向比较来看,2007年到2010年,绿城从资金投入到预售资金回笼平均是3.02年,仍然远高于龙湖的1.16年和万科的2.43年。
多项运营效率指标的同时落后,导致绿城的资产周转率也一直徘徊低位,显著落后于同行(图1)。这与顺驰中国横空出世后,地产商已纷纷接受并实践的、通过快速周转实现规模扩张的策略共识截然相反。对于采取快速周转策略的行业老大万科,宋卫平曾批评:“我们要是造出万科那么粗糙的房子,项目经理要跳楼自杀N次!”
为了打造满意的“作品”,宋卫平也相当重视楼盘的地段,为此,他在拿地时表现生猛,往往不惜高价抢地王:2006年9月,绿城集团联手滨江集团以36.3亿元总价刷新了杭州地王记录;2006年12月,以33.333亿元创造温州土地拍卖史的新高;2007年5月,以34.9亿元在与华润、新鸿基等巨头的竞争中抢走杭州一线江景的蓝色钱江地块,其楼板价达到11759元/平方米。
高品质,好地段。理论上,有好“作品”的绿城可以通过高价销售换取高利润,然而事实是,绿城的净利润率、净资产回报率均输给同行。2010年,其净利润率仅有17.16%,不及万科,更输过同样高端定位的龙湖近一半(表3)。绿城中国总裁寿柏年曾解释,其利润率不高的原因在于产品投入偏高。而高价拿地王,更导致其土地成本高企。2008年到2011年上半年,绿城的每平方米收入成本构成中,土地费用占比节节走高,分别为12%、12%、18%、22%。土地费用占比增加,直接挤占了绿城的利润空间。
高杠杆撬动的“老大”梦
对兼具双低特质(低周转率和低利润率)、以“打造艺术品”为己任的绿城来说,在中国这样房地产宏观调控频发的大环境下,恰当的风险管理策略应该是,维持较高的现金流和较低的负债率,以备不时之需。围棋高手宋卫平自然不会不明就里。然而,或许正是出于对自己“作品”的自信,他又期待超越万科,冲击行业老大的宝座。
在中国,地产商普遍采用重资产模式运营,要扩张必须大规模储地,绿城也不例外。而要多拿地、拿好地,须有大量资金的支持。然而,由于利润率低,绿城自身造血功能并不强,其企业运营对净资产的贡献比例十分有限,例如2005-2007年间,绿城盈利合计28.8亿元,仅占净资产增加额的38.71%。而其余净资产增加额则主要通过IPO、增发、债转股等资本市场运作取得。
要实现超越万科的理想,在规模上快速做大,绿城必须借助外部资金。因此,宋卫平开始激进地举债经营,绿城常年来的权益乘数(资产总额/股东权益,权益乘数越大,负债程度越高)一直高位运行,大幅高于同行。2010年,其权益乘数更是达到8.67倍,是龙湖的两倍多,2011年上半年,由于信贷等渠道的收紧,回落到8.14倍,但仍远超龙湖、万科及恒大等地产行业第一梯队的所有对手。
媒体屡屡质疑绿城的净贷比((有息负债-现金余额)/净资产),实际上就是对绿城高负债的资本结构的质疑。绿城的净贷比一直呈上升状态,到2011年上半年达到历史高峰,是恒大的两倍多,而万科的净贷比控制优秀,达到负值。代表短期流动偿债能力的指标—短期有息负债占总有息负债的比例,绿城近年来尽管有所下降,但在2011年上半年仍然达到龙湖和恒大的两倍,其融资方式新增部分仍以银行借款为主,2011年上半年达到98.67%,其他短期借款仍为2006年上市前后发行的海外债券,融资工具非常单一。这就意味着,绿城对银行的依赖过重,一旦银行收紧银根,绿城的资金链将会立刻紧绷。
当外界指责绿城负债率过高时,宋卫平认为,绿城的负债全部都是土地资产,其唯一风险是土地是否贬值,而不是高负债率,“只要手上有地,我们不怕”。
当然,高财务杠杆、高负债率并不一定意味着企业很危险,如果有更高的资产周转率和现金回流能力,即企业的经营能力包括去存货、去财务杠杆能力特别出色,该企业同样安全。但问题就是,绿城的资产周转率在同行中明显偏低,去库存能力并不突出。站在企业经营风险的角度,绿城慢周转与高财务杠杆搭配带来的乘数效应,无异于火上浇油。
模式后遗症—高风险、低回报
尽管杠杆率(权益乘数)很高,但由于净利润率和资产周转率低,绿城的净资产回报率仍输于同行。这就意味着,绿城在让股东们承担更多风险的情况下,并没有给股东创造更多的价值(净资产回报率低)。
同时,开工慢也影响了绿城的财务指标。根据国际会计准则,项目在开工以前的利息不能资本化,项目发生的行政管理费用却必须计入当期损益。绿城一直大举拿地,但并不能马上开工,因此,其利息不能资本化,相关费用则抵减了公司当年的盈利。2009年,由于近一半项目不能及时开工,导致财务费用不能资本化,绿城中国的利息资本化率仅为64.5%,2010年,随着取得土地后及时施工,其利息资本化率升至87.2%,资本化利息为23.22亿元。
开工慢也对绿城的偿债能力提出挑战。利息保障倍数(息税前利润/利息支出)是一个衡量公司偿债能力的重要指标,以绿城2006年发行的4亿美元高息债为例,其制约条款为,利息保障倍数2008年及以前不能低于3,2008年以后不能低于3.5。而绿城2006年该指标为11.41,2007年为4.86,2007年该指标大幅度降低,原因就是受项目开工影响,利润减少,但利息支出持续增加。偿债能力偏低,会影响绿城的后续融资能力,甚至会导致融资成本高企。
股东们的不满写在了绿城的股价上(图6),低迷的股价又进一步制约了它的融资能力。2010年6月,由于自认股价被低估,绿城支付1.55亿元,以7.31-8.63港元/股的价格回购了2107.65万股。
混用杠杆,走上“钢丝绳”
为了实现超越万科的理想,绿城在融资的路上一直疲于奔命,被迫走上了一条高杠杆的“钢丝绳”。绿城的发展史,某种程度上就是宋卫平一部东奔西突的融资史、一部杠杆不断放大的历史。
和国内绝大多数房地产企业一样,早年绿城的资金来源主要依赖银行贷款这类间接融资,直接融资渠道窄之又窄。但房地产市场调控频繁,紧缩银根成为常态,为了将杠杆进行到底,宋卫平将目光投向海外,2006年1月起,绿城创下了15个月融资125亿港元的纪录。
15个月融资125港元
由杭州起家的绿城,真正异地扩张始于2002-2003年,其先后进入上海、北京、合肥等城市,开始全国布局。对扩张带来的资金瓶颈,绿城集团最初的解决办法是,在企业内部发起信托融资,通常最低金额为5万元,不设上限,期限12个月,预期年收益率12%,到期后一次性还本付息。企业内部信托融资额度太小,对于激进扩张的绿城而言,仅仅是杯水车薪。2004年,绿城集团开始了海外融资之旅。
2004年11月3日,绿城集团聘任摩根大通证券(亚太)有限公司作为在香港红筹上市的独家财务顾问、独家保荐人和独家主承销商,展开了复杂的海外上市操作。
2004年11月16日,才智控股(简称“才智”)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成立,宋卫平及妻子夏一波、寿柏年通过各自注册的全资BVI公司持股54%、7%、39%;才智获得摩根大通2400万美元过桥贷款;2005年3月10日,才智用过桥贷款收购绿城集团下属关联企业,包括绿城房地产集团全部股权;2005年8月31日,绿城中国控股有限公司成立,宋卫平、寿柏年、夏一波通过各自全资BVI注册公司持股54%、39%、7%;2005年11月14日,绿城中国和才智实施换股,完成境外重组。绿城中国红筹架构表现为,绿城中国控制才智,才智控股上海绿宇、杭州九溪、绿城房地产下属29家附属公司(图7)。
由于香港市场往往给予大量储地的地产商高估值,在搭建绿城中国红筹架构的同时,宋卫平不忘拿地。2006年1月15日,绿城房地产集团在青岛签下了一个占地3000亩的项目。为了筹集这笔资金,绿城向摩根大通发行1.3亿美元的可转债,其中,支付佣金、折让及中介服务费用共计29,055,864美元,实际融资100,944,136美元,融资成本约为5%。宋卫平认为,跟绿城海外上市所展示的前景相比,这些费用非常值得。
2006年7月13日,绿城中国在香港交易所挂牌,最高上冲8.9港元,收报8.75港元,较8.22港元的招股价涨6.45%,集资24.5亿港元。宋卫平信心爆棚:“2006年我们要尽可能完成土地储备,我们不一定一年完成60亿、70亿,还可以更多。”
为了完成土地储备,绿城中国在上市前后的15个月里,共募集资金125亿港元,使用了7种融资手段,包括私募基金入股、首次公募前可转换债券融资结构、IPO、高息票据借贷、配股增发、发行人民币可转债、银团贷款等。
套上枷锁
摩根大通为绿城设计的债权、股权搭配发售的融资方式,堪称经典。绿城用这两大杠杆撬动了百亿海外资金,但其2006年发行的一笔优先票据,却为日后埋下了一枚地雷。
2006年11月10日,绿城中国通过新加坡证券交易所发行代码为027459447、027459510的优先票据。该票据原计划2013年到期,票据总额4亿美元,票面年利率9%。根据绿城中国的公告,债券投资者为了保障自身的利益,对绿城中国的经营行为作出了诸多限制:除非债权人同意,绿城中国和受限子公司不能出售资产;不能进行销售及售后回租交易;不能发行优先股;不能产生债务;不能担保债务,包括子公司债务;子公司的资产不能抵押;不能派息;不能发行或出售子公司股本;不能购买或赎回股本;不能与股东或联属公司进行交易;不能支付子公司股息;子公司资产负债率不能超过15%等等。
2006年优先票据,显然是宋卫平乐观和自信下的产物,他当时相信宏观调控环境趋好,且自己的产品肯定会热销,因此对限制性条款未加重视。他曾表示:“合同有厚厚一本,都是洋文,当时也没仔细看,只是觉得有钱买地就好。”然而,随着绿城的资金需求越来越大,这些海外发债的常规限制性条款,却限制了绿城中国的扩张计划,被宋卫平称为“枷锁”,最终,绿城中国在2009年4月以杠杆替代方式卸下了这一“枷锁”。
一石多鸟,杠杆替代
2009年4月下旬,绿城连续密集发布13则公告,频繁的公告背后是复杂的股权变更。
在4月15日的公告中,绿城称与关联方海港企业(00051.HK,九龙仓集团控股)达成协议,绿城将向海港企业洽购杭州海企绿城房地产开发公司(负责蓝色钱江项目)余下40%股权及有关股东贷款(海港企业通过南京聚龙持有海企绿城40%股份,绿城通过杭州康居和绿城房地产分别持有海企绿城55%、5%股份),总值13.82亿元。此外,绿城将向海港企业出售上海绿源房地产开发公司(负责上海新江湾城D1地块开发)100%股权及相关股东贷款,总代价12.3亿元;交易完成后,海港企业净收1.52亿元,绿城录得亏损约1.48亿元。
同一天,绿城公告称,4月14日,绿城旗下绿城房地产与中海信托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海信托”)订立了信托协议,成立中海绿城1号房地产投资基金,计划融资9.92-19.83亿元。绿城承诺向该信托出售杭州海企绿城房地产开发公司25%的股权及无锡太湖新城项目公司45%股权。
4月21日,绿城公告称,自当日起发出开始以现金购买任何未清偿的2013年到期的9%优先票据的要约。
第一则公告中,绿城中国与海港企业股权交换后,绿城中国最终全资拥有杭州蓝色钱江项目,海港企业全资拥有上海新江湾城D1地块。这两块地都是绿城中国在2007年高价拍得。这为第二则公告中海信托受让蓝色钱江项目股权扫除障碍。而来自中海信托的资金,又为第三则公告中绿城提前赎回2006年优先票据,提供了所需款项。
主动违约,破产惊魂
绿城究竟为何提前赎回2006年优先票据,债券持有人又为何同意绿城赎回?
在绿城的第三则公告中,坦承其违反了2006年优先票据的多项条款:没有满足固定费用覆盖率,子公司资产负债率超出15%的限制;信托认购额付款违规;投资少数股权企业违规;违反留置权限制规定,通过绿城中国及其子公司提供担保;违反资产出售限制规定,违规出售股份规定;成立下属子公司时没有签署所要求补充契约书或担保文件。根据约定,绿城因违约面临被债权人清算的风险,不过所幸金融危机拉了绿城一把。
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2008年至2009年上半年,亚洲企业发行的欧美债券普遍大跌,绿城债券同样大跌。在绿城宣布回购计划的前一天,该债券的买盘价格仅为面值的68%,卖盘价格为面值的72%。为了确保赎回成功,绿城将回购价格设为债券面值的82折,大幅高于该债券的交易价格,这也是此前6个月亚洲债券回购的最高出价,因此,绿城的赎回要约被认可。
在回购计划中,绿城为自己设计了一道风险屏障:如果持有人在5月4日前交付债券,每100美元本金便可获得85美元的全部对价;如果在5月4日-19日之间交付,仅可获得79.1美元。根据最终结果,其需要为回购支付27亿元。而截至2008年底,绿城净资产负债率已达140.1%,比2007年的88.2%大幅升高;其一年内到期的银行贷款约为38.68 亿元,一年内到期的债券则达27.01亿元,两项总额高达65.69亿元,可是现金存款仅有17.18亿元,这些现金根本不足以支付27亿元。但通过向中海信托出售蓝色钱江和无锡太湖新城项目部分股权,从绿城分别可以获得15亿元和5亿元赎债。减少的27亿元账面负债,约占绿城2008年总负债的8.15%。但是,这次赎回也加剧了绿城的流动性紧张程度。
这次债权腾挪,让宋卫平惊魂不定,他15年来第一次离“破产清算”如此之近。在当年5月10日的春季恳谈会上,宋卫平一改往日的谈笑风生和引经据典,表情严肃,回答媒体问题亦小心谨慎。不过好在这一跳有惊无险,通过杠杆替代,绿城中国解除了破产清算的警报。此后,绿城再也没有向海外举债。但是,用信托杠杆取代债务杠杆,绿城中国亦要付出不菲代价。
信托替代,解除融资限制
公告显示,中海绿城1号房地产投资基金总额约20亿元,15%是股权融资,年化收益率上限为40%;85%是债权融资,优先级单位年化收益率为14%。实际上,绿城中国2010年年报披露,该笔信托的年化收益率高达22%。在2009年的资金市场,这样的资金成本不可谓不高。
按照该笔信托协议约定,绿城中国不但以海企绿城和无锡绿城的股权做抵押,绿城房地产还对此信托计划作出全面履约保证,并支付保证金。该笔信托融资与2006年优先票据在约束条款上明显不同的是,并没有对绿城使用杠杆进行风险限制,更多强调的是担保和抵押物等硬性约定。为了获得这笔信托融资,绿城几乎押上了全副“身家”。2009年这场堪称经典的赌博性债务重组,仍是绿城杠杆式发展的延续。
通过此番运作,绿城暂时化解了流动性不足。更重要的是,绿城实际上通过债务重组,解除了下一步继续融资的限制。宋卫平的底牌是,杭州蓝色钱江一期即将开盘,如销售理想收入可达25亿元,可以进一步舒缓资金压力。2009年下半年,国内楼市回暖,蓝色钱江公寓一期于2009年5月开始预售,截至2009年10月20日,回款约22.86亿元。宋卫平事后不止一次感叹说:“感谢老天爷让绿城活了下来。”
取道信托融资,杠杆不断放大
与中海信托合作之后,2009下半年开始,绿城开始频繁使用信托融资。
以绿城和平安信托的合作为例,2009年12月31日,双方签署信托协议,决定合作分为五个步骤:第一步,绿城房地产注资浙江报业项目公司(西溪诚园)3亿元,收购该项目公司75%股权;第二步,绿城房地产以2亿元将该项目公司股权的50%转让给平安信托;第三步,绿城房地产向该项目公司提供13亿元委托贷款,并向平安信托转让;第四步,绿城房地产向平安信托提供抵押组合和回购担保;第五步,12个月内,绿城房地产向平安信托回购该项目公司50%股权,回购价格是2亿元。13亿元委托贷款的利息是11.5%,如果加上收购股权2亿元,平安信托此次提供15亿元资金的成本约为10%(图10)。
通过股权腾挪,以绿城及旗下绿城房地产的担保和股份质押取得信托融资支持,绿城仅以1亿元的出资换回了15亿元的现金流入,成功撬动浙江报业项目,杠杆发挥到极致。资料显示,西溪诚园总建筑面积约为28.7483万平方米,如以3万元/平方米的市场售价计算,销售总额达86.24亿元。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11月27日,绿城拿到西溪诚园预售许可证,第二天正式开盘收取预售款。彼时,房地产市场已经回暖。在西溪诚园具备销售条件且正式销售、现金回流的情况下,绿城却通过该项目进行股权、债权杠杆融资,让平安信托分享果实,实在是匪夷所思。联系到2009年下半年,绿城在全国频频高价拿地,一个合理的推测是,宋卫平彼时透过项目股权和债权进行杠杆融资的资金,来支付其高价买地所需资金,并非解决项目发展所需资金。绿城与平安信托合作,把信托杠杆推向极致。但若是销售不力,其中蕴藏的风险亦同比例放大。
绿城与中泰信托的合作亦然。按照双方协议,2010年1月27日,绿城向中泰信托出售旗下全资子公司上海绿城项目公司49%股权,价格为9608万元;中泰信托向绿城提供不低于7.84亿元股东贷款;成立信托日前,绿城与国内某金融机构订立委托贷款协议,通过该金融机构向上海绿城提供股东贷款;成立信托后,绿城向中泰信托转让上述股东贷款。2010年2月11日,绿城与中泰信托完成上述交易。中泰信托共募集资金16.5亿元,其中包括甲组优先单位10.039亿元,期限为12个月;乙组优先单位4.961亿元,期限为18个月;绿城认购1.5亿元一般单位,期限为18个月。最终,绿城成功以1.5亿元左右的资金撬动了15亿元左右的信托资金。但是,绿城亦承受高杠杆带来的风险:绿城需为上述股东贷款提供还本付息担保;向中泰信托质押上海绿城51%股权;绿城通过银行提供0.3亿元押金。
信托融资缓解了绿城的资金困境,利用外部财务资源放大了经营规模,但绿城的投资者却为此付出了代价。2011年9月21日,路透社报道银监会调查信托公司和绿城中国合作事宜。受此传闻影响,绿城的股价在一个月内缩水近5成,在香港上市的中国地产股股价受此事件影响,普遍下行。绿城的投资者在2011年下半年惊历了一波过山车式的行情。
绿城信托借款总额到底有多少,能在市场上掀起如此大的波浪?绿城2011年半年报显示,截至2011年6月30日,其共有贷款346亿元,其中信托负债49.84亿元,信托相关衍生工具余额2.71亿元,共计52.56亿元。而媒体报道绿城信托融资有124.4705亿元,其数字来源于各个信托公司公布的绿城信托融资汇总。
信托融资为何在绿城财报中不能全面体现?这源于信托产品独特的交易结构设计。以平安信托与绿城合作的浙江报业项目为例,由于在第二步中绿城房地产将该项目50%的股权以2亿元的代价转让给了平安信托,自身只持有25%股权,因此,并不需要将该项目公司并表,如此一来,该项目公司高达13亿元的委托贷款(信托融资)并不会体现在绿城财报中,保持了其财报的可看性。而到了第五步,即12个月内,绿城房地产向平安信托回购该项目公司50%股权,回购价格依然是2亿元。13亿委托贷款的利息是11.5%,如果加上收购股权2亿元,平安信托此次提供15亿元资金的成本约为10%。由于通过第五步,绿城持有了该项目绝大部分股权,需要并表,而奥妙在于,由于有12个月的时间差,该项目公司完全可以通过加快建设以开盘预售回款,从而归还委托贷款及利息,这样就不会加重绿城的债务压力,不至于财报过于难看。
信托融资的好处在于放大了财务杠杆,充分“撬动”外部财务资源并直接提升“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而缺点是相比单一法律主体的财务杠杆融资,绿城上下风险控制的难度系数更大,可控程度也更低。更重要的是,信托融资的金字塔效应十分明显。也就是说,子公司负债,母公司需做抵押担保,子公司负债越多,母公司抵押担保就越多。杠杆效应下,母公司的风险亦同步放大。
事实上,在房地产宏观调控的背景下,信托融资是众多房地产公司热衷采用的融资方式。中国信托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二季度末,房地产信托业务额为6051.91亿元,较2010年同期的3153.63亿元增加2898.28亿元,增幅高达91.9%。
再陷危机欲转型
“一切尚好”的背后
建筑商垫支和房地产预售制度给予了房地产公司“吃上下游”的正当理由,绿城也不例外。2011年上半年,绿城的预售资金高达473.85亿元,其欠供货商款及其他应付款88.09亿元,和2010年同期持平。尽管如此,现金流依然是宋卫平的一块心病。2005-2010年的18个财报周期中,绿城仅有5次报告期出现正现金流,自本轮调控以来,更有越来越紧的趋势。截至2011年上半年,绿城的债务已从2010年底的350亿元增至393亿元,一年内到期的债务高达135亿元,其资产余额为1260.63亿元,负债余额为1105.68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87.7%。
杠杆式生存带来的后遗症愈加明显,不间断借新还旧维系绿城中国的现金流:2011年上半年,其偿还银行借款82亿元,同时又贷款96亿元;偿还信托借款25亿元,同时筹集信托贷款33亿元;偿还关联方借款31亿元。绿城现金从2010年底的124亿元迅速减少至2011年上半年底的67亿元。不容忽视的是,绿城仍然有大量在建项目需要输血。截至2011年6月30日,其在建项目75个,总在建面积1381万平方米。在建项目投资是绿城中国除了银行借款、信托借款和关联方还款外,资金支出的第四大户。2011年上半年,其向联营公司在建项目的投资约为18.59亿元。
2011年8月的半年报发布会上,绿城称,为了缓解日益紧张的资金压力,绿城正在减少项目开工和调整工程进度。统计显示,2010年末,其实际开工总建筑面积比当年初计划减少38%,2011年上半年开工总建筑面积更是比年初计划减少45%。实际上,在对绿城高管的考核中,融资也是一个重要考核指标。早在2008年,绿城就制定了《项目公司计划考核试行办法》,其中明确了项目贷款完成率及完成时间的考核权重,同时也明确体现了对项目公司超额融资的鼓励。绿城中国在2011年半年报中声明,“我们坚信,只要‘熬’过危机,必将会迎来生机勃勃的增长”。
由危转机3年前也曾上演。2008年,绿城中国出现巨额现金流缺口。随着中央政府救市政策出台,手持大量可售房源的绿城斩获颇丰,销售额首次突破500亿元,仅次于行业老大万科。就是这一年,宋卫平提出“赶超万科”的口号。绿城中国现在的情况跟当时很相似,在建项目体量庞大,总建筑面积达到1381万平方米,但背景是,中央政府此轮对房地产的调控近两年未见松动,且有愈严的趋势。
在宋卫平宣称绿城中国“一切尚好”的背后,动用高杠杆拿下巨量的土地储备变成了包袱,压得绿城喘不过气来。在信托融资渠道收紧的背景下,绿城只能依靠销售回笼资金。而由于市场下行,绿城产品多分布在限购区域,又多是受限购令影响的高端产品。绿城要延续高杠杆的生存方式,似乎 缺乏新的融资渠道。寿柏年表示,绿城将通过成立人民币基金解困。但公开发行人民币基金有现实的政策困境,绿城也许唯有通过变卖或转让项目股权、降低杠杆率这条渠道。
早年间,宋卫平常说,自己从上学时起就没有得过第二,现在他说,我不会让自己失败。他给自己开的药方,就是把频繁使用的高杠杆降下来—“大不了卖几个项目”,回笼资金。对土地储备近乎偏执的宋卫平,会舍弃自己南征北战拿下的好地吗?
转型轻资产,效果有限
实际上,宋卫平很早就意识到了重资产模式的弊端,他把2010年称为绿城中国的转型元年,希望发展轻资产模式,包括强化商业代建业务。
这一年9月,以商业代建为使命的绿城房产建设管理有限公司成立(简称“绿城建设管理”),其注册资本为2亿元。其中,绿城中国、宋卫平的持股比例分别是37%、36%,绿城中国两位执行总经理应国永和曹舟南,透过顾问公司上海欣萍财务咨询事务所持股27%。
绿城建设管理的代建业务可分为三种模式:项目代建、资本代建和政府代建。项目代建是与已取得土地证的企业对接,由合作方承担全部或部分资金,绿城建设管理承担开发任务,输出管理和品牌,其收益来自派驻团队基本管理费、委托开发管理费、项目业绩奖励。资本代建是通过成立平台公司募集资金,绿城负责开发建设,并与投资方共享收益。政府代建则是承接安置房、限价房等建设管理,绿城根据项目的销售额或利润额提取7-8%的分红。
至2011年6月底,绿城建设管理已签约项目38个,总建设面积674万平方米,但实现利润仍然有限,其2010年实现利润3600万元,2011年上半年仅457.9万元。输出专业管理,根本是强大的成本控制能力,这一点恰恰是绿城的软肋。因此,宋卫平把2011年定为成本控制年。绿城的高品质,一定程度上依靠牺牲周转速度和毛利换取,降低成本而不降低品质是绿城长期面临的考题。
轻资产模式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善绿城的现金流,信托仍是绿城重要的融资渠道,但绿城的信托实质是假股权、真债权关系,利息要求较高,同时附加多重抵押担保。据报道,绿城已把融资目光投向了房地产私募股权基金(PE)。
眼下,绿城中国手中最大的筹码是,已锁定未来4年的销售业绩,总额约为889亿元,其中绿城所占权益约为578亿元,包括2011年下半年的145亿元、2012年的301亿元、2013年的113亿元、2014年的18.7亿元。保证已销售项目按计划竣工且正常交用,是绿城未来两年的最大考验。绿城坚持不降价亦可以从上述数字中找到答案:如果降价,其资金链将全面雪崩。两个月前,宋卫平说,大不了把价格一降到底,退出房地产业。但截至今天,绿城中国的销售价格并没有实质性调整,事实上,578亿元的锁定销售业绩也不允许他有太多降价空间,即便是新开售的楼盘,定价亦需小心谨慎。
宋卫平平时喜欢穿红色T恤,这件红色T恤曾多次出现在拍地现场,被称为“必胜战袍”。现在,他穿着的冷色调衣服多些。他的同僚私下说,冷色代表理性。
理想与现实
绿城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通过分析绿城的融资史,我们看到,在绿城内部集资、私募、上市和信托融资的每一步中,宋卫平始终处于被动搏命的局面,虽然各种融资手段用尽,但是高额的融资成本和地价吞噬了绿城的利润。而在中国宽松的货币政策下,房地产市场鸡犬升天,理想主义的精品化道路难以获得高溢价,使得走高端路线的绿城产品溢价没有充分体现,净资产收益率不尽如人意。而融资难又让其做大的道路更见坎坷,加之国内房地产调控频繁,使得绿城在资金与销售方面屡受影响,放大了其非常规超速发展的深层次隐患。
除了外部环境,绿城自身的经营策略又是否适合?其实,绿城这样产品主义至上的企业要进行产业狂奔,高财务杠杆和高周转是不可或缺的两翼,而绿城仅有高杠杆一翼,其飞行必然跌跌撞撞。当宋卫平意识到高周转的必要时,产品主义已深入绿城人的骨髓,转变何其艰难。特别是房地产调控频繁,高周转不畅,高财务杠杆的风险随时爆发。
值得关注的是,绿城在动用高财务杠杆的同时,没有匹配之合适的金融工具,依然频频使用间接融资手段。让人无奈的是,国内金融市场狭窄的融资渠道,使绿城这样的民营企业似乎并无太多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宋卫平堪称悲剧英雄,房子是好房子,企业是好企业,但在国内房地产和金融市场有待发展完善的大形势下,绿城的精品化道路如此之艰难,亦是市场参与各方的悲哀与无奈。
伴随绿城财务风险的升降,宋卫平、夏一波夫妇的财富和在“新财富500富人榜”上的排名,犹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从2007年的21位跌落到2008年危机爆发时的92位,危机缓解后的2009年回升至69位,2010年又下降至120位,2011年继续跌至316位;其个人财富亦从2007年的82.5亿元降至2009年的16.3亿元(以2008年底持股市值计算),再到2010年的62亿元,2011年又缩水至44亿元。
面对未来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严峻形势,绿城的警报远远没有解除,接下来,它只能选择通过降杠杆来降低飞行高度和速度。宋卫平曾说过:接下来绿城会分三个阶段走,首先就是努力做销售,把房子卖出去;如果这个不够有效,第二就是看看能不能腾挪掉几个项目;最后一个阶段,如果前面的手段都不奏效,那就直接把价格降到底,所有的房子都卖完,以后就不再做房地产了。也许,资金困境中的宋卫平,眼下更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通过项目腾挪换取公司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