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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荒到来 企业为电而慌

2011年05月19日 11:06 来源:南方日报

  为缓解用电紧张局面,新一轮“限电”措施已经展开。

  经济持续回暖,用电需求随之增大。

  4月中旬,继江、浙、皖、湘、贵等地之后,广东也传出了用电紧张的消息。统计显示,今年第一季度广东全省用电量达887.15亿千瓦时,同比增长8.14%。其中,工业用电量达604.02亿千瓦时,同比增长了8.64%,全省日用电缺口约为100—200万千瓦,预计第二季度最大用电缺口将达400万千瓦。

  与往年相比,今年的用电高峰出现时间早,且负荷压力显著增大。众所周知,用电量是直观反映一个地方经济发展状况的晴雨表。在广东出现的用电高峰形势,显然与其产业加快复苏的大势是分不开的。然而,当用电缺口继续扩大、供需严重失衡的“电荒”阴霾再度袭来时,用电势必会成为产业复苏的一大掣肘。

  为缓解用电紧张局面,新一轮的“限电”措施已经展开,东莞等珠三角几个用电大市正着手在本区域内有针对性地实施“开五停二”甚至“开四停三”的工业用电错峰方案。

  在广东积极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加快发展方式转变的时代背景下,如此严苛的“限电”举措会给企业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在“用工荒”刚刚阶段性退潮之后,企业能有效应对接踵而至的用电压力吗?

  作为珠三角的一座工业用电大市,东莞的缺电现状及其影响,显然是具有典型性的。而过去几年,东莞一直在推动产业转型升级,也在积极寻找突破“电荒”的现实路径。当“电荒”的阴霾再次席卷而至时,这座城市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样本观察意义……

  阴霾再起

  超过六成镇街的工业企业要实行“开四停三”!东莞工业用电拉响了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严厉的一次警报。

  时隔两年多后,缺电的阴霾再次笼罩着万千莞企。

  5月6日,立夏。

  气象预报显示,当日东莞最高气温27℃,多云间晴,闷热。

  上午11时,虎门倚盈制衣厂2楼办公区内,忙得团团转的方彩霞不时拭着额头上的汗。时值童装夏季出货高峰,每间办公室的桌子、椅子、空地上甚至过道旁都堆满了衣服。她那原本敞亮的总经办,此刻显得很拥挤,光线也十分晦暗。

  “空调不能开,照明灯也省了。”方彩霞一边说一边指着隔壁的成品展示间“里面安装了20盏射灯,上班时是全开的,现在只在客户上门看货时才开一会。”

  此时,在这座工厂3—5层的生产车间里,“被断电”的电子衣车、烫炉、缩水机等设备全部休息,只有工人仍在日光灯下、工作台前,安静而又紧张地忙碌着。楼下,厂院东南角的电房里持续传出的发电机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厂区。

  5月以来,接虎门供电所通知,倚盈厂开始执行“开五停二”的错峰用电方案,6日是本月该厂第2次启动发电机自行供电“一台功率10千瓦的发电机,只勉强维持着厂区的基本采光和通风。”方彩霞说,如果临时要启动烫炉,车间里的日光灯和排气扇要全部关停。想到通知中提到几天后还可能实行更严厉的“开四停三”,方彩霞一直无奈地摇头。

  同一天,厚街某橡胶制品厂厂长张未平(化名)也在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一个结果。厚街镇工业用电错峰方案已下发了快半个月,一纸40天的“开四停三”错峰方案,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焦虑。为争取更好的用电保障,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跟主管单位申请协商“最终结果还没出来,心里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

  就在张未平为电来回奔走时,大朗第一用电大户、2011年第二季度东莞市保用电企业之一的华科电子,也意外地收到了一张错峰停电通知:5月10日前,需对公司四条线路中的任意两条分两天实行的错峰停电。

  一般来说,保电企业是不纳入错峰用电计划的。华科电子厂务部电工组组长刘华奇回忆说,上一次公司接到类似的错峰停电通知是在2008年初。而供电公司告诉他,这只是二季度错峰计划的开始。

  其实,今年4月中旬以来,东莞的大朗、虎门、厚街、东城、高埗、凤岗、沙田、常平等10余个镇街都陆续向辖区内的工业专变用户发布了“用电形势紧张,将对工业专变用户实行‘开四停三’的错峰用电”的通知。而根据东莞市供电局早先发布的一则限电通知:5—6月,东莞大部分镇街都将有选择地执行“开六停一”或“开五停二”。严重时,将有21个镇街局部范围的工业专变用户会面临“开四停三”。

  电荒?

  这一轮供电紧张的局势是在去年底露出苗头的,一切其实早有征兆。

  供电部门预计,今年全年东莞最高用电负荷约为1142万千瓦,同比增长9.86%。

  “6月下旬以前,东莞的供电形势相比以往都会比较严峻,全市最大负荷缺口估计可达120万千瓦。”东莞市供电局市场部一负责人说。

  这样的数字和表述在方彩霞和张未平等人看来,实在过于笼统和宏观。他们对形势有自己更直观的感受:从去年末启动的“开六停一”到最近的“开五停二”,以及已经列入计划的“开四停三”,种种迹象表明,两年多前曾长期困扰他们的用电难题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来得早。

  2010年11月,东莞市政府以完成节能减排任务要求出台了一纸“限电令”,将全市7784家企业统一纳入“开六停一”的错峰用电范畴。东莞市供电局市场部负责人说,当时全市用电形势已经出现紧张,节能减排的错峰计划适逢其会。该负责人说,引发用电紧张最直接的原因是工业用电需求的快速增长。统计显示,2010年东莞全社会用电量562亿千瓦时,同比增长了13.4%。其中工业用电435.57亿千瓦时,同比增长了15.8%,东莞的工业用电量居珠三角九市之首。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自2007年东莞工业用电增速滑至10%以下后,首次重返两位数增速。“2010年全年,随着经济的日益复苏,供电部门一直部署了错峰预案。除4—5月因500千伏水乡变电工程建设,万江、高埗和道滘等6个镇街的部分工业用户曾短暂实施过错峰外,11月前各地错峰预案基本上都没有启动。但是到了年底,压力明显增大。”虎门供电所一负责人说。

  与此同时,每年11月开始启动的省电网技术例行检修,无形中又加大了电源结构性失衡的状况。用电形势更加紧张,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年1月中旬。期间,全市错峰负荷长期保持在30万—40万千瓦。

  1月末至2月中,是农历新年,用电负荷终于趋于平稳,供需也基本平衡。不过,新年一过等到2月末,整个形势又再次严峻起来。2月25日,东莞日最高用电负荷缺口攀至今年最高,达到了75万千瓦。

  经济仍持续回暖。东莞经信部门发布的数据显示,一季度工业生产增势表现十分抢眼,全市规模以上工业完成增加值同比增长了22.7%。“每天,工业区里进进出出的货车明显多了很多。”虎门龙眼工业区的一名治安员说。在他眼中,货运量增多是经济回暖的一个最直观的表现。

  用电需求也在继续攀升。一季度全市最高用电负荷达到了817万千瓦,同比增长了3.14%。全市用电负荷缺口也继续在40万—50万千瓦间徘徊,占同期全省用电负荷缺口近一半。

  众所周知,东莞的电力供应绝大部分依赖于省网统调。特别是去年2年后,东莞中电(时名东莞东兴电厂)、深能源樟洋、东莞电化通明和深南电唯美等4个地方性的9E电厂(9E电厂是指装备了18万千瓦双燃料联合循环燃气机组的调峰电厂)近150万千瓦的地调收归统调后,由东莞自主地调的用电指标也不过15万千瓦,仅占全市总电力负荷约1.5%。

  3月末,省里下达了第二季度给东莞的用电指标分配计划指标:961万千瓦。不久,500千伏鲲宝线施工工程却按原计划在4月初正式开工,东莞多条供电线路受到直接影响。局部电网“卡脖子”(指受电网输电能力有限而导致有电而无法被用户所用的现象)问题,一下子让全市电力供应紧张的形势集中凸显了出来。

  “今年最高用电负荷估计就会出现在第二季度末或是第三季度初。”东莞市供电局相关负责人说,针对21个镇街的错峰用电预案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台的,“不过,从目前形势看,用电形势虽然总体偏紧,但还不构成‘电荒’”。

  电慌!

  停电给企业带来并不止是产能减少、损失扩大以及成本增加等内部运营压力,影响还来自与之相关的产业链的其他环节。

  在大多数人看来是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制衣业来说,随着近两年产业转型升级的推进,刺绣、烫花等工序的机器化应用明显增多,停电后这些工序被波及,一个链条运行不畅整个产业链都会受到影响。

  然而“被限电”的企业真的慌了。

  虎门盈多五金塑胶制品厂秦广发告诉记者,差不多有两年没为用电而操心了,新下达的错峰方案已经令全厂上下不知所措。一年多前,盈多将建厂之初购买的柴油发电机转手他人。5月以来,已无自备电源的盈多厂,每逢周二、四、六,只能在听着其他工厂轰隆隆的发电机声和机器运转声中,黯然关停生产线。

  “生产线停了,工人工资还得照发,否则很快又要为招工发愁。”生产计划被打乱后,秦广发和同事还不得不一而再地向客户解释、协商推迟出货时间,一些计划内的订单也只能无奈放弃。

  5月4日,华科电子的F17、F34线应计划执行错峰停电。当天,华科电子的1/3的产能被迫暂停。刘华奇说,暂停部分生产线也是无奈之举。停电后,生产任务就会吃紧,而有限的电量只能保证部分车间的生产,几个生产主管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要电。

  有人为生产继续维系而发愁,有人为减少损失而想尽办法,还有人在成本上精打细算。方彩霞说,在原料成本翻番、人工成本上涨近三成的背景下,今年再次冒出来的缺电,给企业又直接新增了一项成本——— 5月第一周,错峰停电的两天,倚盈厂启动了自备发电机,为此电费纯支出增长了一倍。

  大朗盈时利表业有限公司电工范湘华则给记者算了一笔细账:该公司8台柴油发电机的总功率是3000千瓦,供全厂发一次电(从早7时至晚12时)总耗油约为9000升。总发电量一天按3万度计,自发电每度成本价约为2.2元,而正常使用上网电每度则为0.9元。一度电的成本至少增加1.3元,一天用电的总成本将增加近4万元,还不包括耗材、折旧和机器维修成本等。

  “一周停两天,生产已经是捉襟见肘,停三天日子就没法熬了。”方彩霞说,对于制衣等传统产业来说,拼的就是产能,一周开满五天工也仅能维本运营,不加班基本上没有利润可言。刚从年初用工荒中缓过神来,又再次为用电难而忧心忡忡,她反复感叹“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真的要‘开四停三’,那还不如直接宣布我破产算了。”寮步一家机械制造厂老板陈先生说得更加直白。他的工厂是寮步镇转型升级示范单位,目前生产中的机器应用率已超过50%。“产业升级后企业对电的依赖只会更大,隔三岔五的停电机器根本无法正常运转,势必会削弱企业继续转型升级的动力。”陈补充说。

  不安的消息

  缺电所引发的不安情绪,在企业间迅速蔓延,为电而“慌”绝不仅是“被限电”的企业。

  用电需求增长,本来调峰机组大有用武之地。然而在既有电价和补贴机制不变的前提下,调峰机组往往无法承担顶峰发电所带来的成本压力。

  4月17日凌晨,东莞中电新能源热电有限公司(原东莞东兴电厂,以下简称“东莞中电”)的一台备用机组发出的轰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这台沉睡已久的9E发电机组是在临时接到一项顶峰发电任务后,开始了它向东莞大城区14天的突击供电之旅。

  自金融危机之后,这是东莞中电首次接到顶峰发电任务。但在该公司副总经理尹殿喜看来,任务来得并不意外。从去年用电需求强劲的增势中,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几乎每个季度的需求都是以两位数增幅向上攀升,但主力供电的结构性矛盾仍然存在,调峰机组势必又会派上用场。”

  用电需求增长,调峰机组再现用武之地,这对于过去两年多机组都只是一半出力的东莞中电来说,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然而,尹殿喜却摇了摇头。

  “现在一立方的气价是4.5元,一立方气可以发4.78度电。也就是说,一度电的燃料成本价格约为1元,不计银行贷款利息、管理和机器维护与折损等成本,这个价格与加上了燃油燃气补贴后的上网电价基本持平。然而,省网对9E机组的补贴是严格控制在每套机组每月3500万千瓦时以内的,超出部分的上网电价将只有0.62元。这意味着,机组超时发电每一千瓦时净亏约0.4元。”尹殿喜说。

  这一尴尬境遇堪比2007年到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前的日子。尹殿喜回忆说,当时的气价与现在相当,缺电形势则更为严峻。响应政府顶峰发电的号召,全省调峰机组纷纷启动,及时化解了电力供应紧张的燃眉之急。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所有参与顶峰发电的9E机组之后都陷入了亏损的泥沼,有的甚至逼近了停产或破产的边缘。

  尹殿喜清晰地记得,最严重的时候,东莞中电一个季度的亏损额达到了5000多万元。

  然而,现在的境遇似乎更加严峻。

  过去两年间,受金融危机冲击,企业的用电需求急剧下滑,在电力供给逐渐宽松之后,调峰机组的作用也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但关于调峰电价补贴的争议却一直在持续。最终,为缓解企业压力,省政府着手下调了燃气燃油加工费的收取标准,从原来的每千瓦时0.045元降为0.022元。与此同时,针对调峰机组的补贴标准也一路下调,从每千瓦时0.36元一直降到了0.3元,并于在2009年第二季度开始实施每台机组每月3500万千瓦时的定额补贴标准,一直至今。

  “这样的补贴政策下,为避免发电越多亏损越多,9E电厂基本上都将发电量控制在了每月每套机组3500万千瓦以内,实际出力约相当于额定出力的一半。”尹殿喜说,“企业最终是要靠盈利来生存的。”

  相比于东莞其他几家9E电厂,由于东莞中电在供电业务外还经营了供热业务,所以实际发电量和机组的年利用小时数算是最高的。

  记者查阅了深能源东莞樟洋电厂2008—2010年的实际上网电量,分别为9.65亿千瓦时、8.02亿千瓦时和7.36亿千瓦时,呈明显下降态势。在深能源公开的2010年报中,还对樟洋电厂经营状况特别注明为:“实际运行中重点考虑政府补贴的到位和燃料价格的波动情况,实行经济发电”。

  尹殿喜说,目前对于调峰机组来说,并非没有供电能力,而是在既有电价和补贴机制不变的前提下,无法承担顶峰发电所带来的成本压力,“用电需求增加,对我们电厂来说,看似好消息,也可能是令人不安的坏消息。”

  据测算,截至4月30日,今年首次顶峰发电,东莞中电共完成供电量约3223万千瓦时,为东莞及时补充了15万的用电负荷缺口。然而,代价也是昂贵的:14天亏损已超过1100余万元。

  (南方日报记者王慧、王宁、卢真伟、黄万全对此文亦有贡献)

  专题策划 南方日报记者 刘进

  专题撰文

  南方日报记者 刘进 李书龙 朱晋    专题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苏仕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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