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活不能再依赖虚拟资产价值

　　专访法国总统经济顾问雅克·阿塔利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雅克·阿塔利，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和现任总统萨科齐的首席经济顾问，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创始人，曾被评为世界100位最顶尖的思想家之一。近日，他携带他的新的顶尖思想来到北京，向读者讲述了一个《国家的破产》的故事。

　　冰岛破产！希腊破产！美国、英国、法国等西方大国已经债台高筑，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在雅克·阿塔利看来，在这样一个已经习惯于借债度日，以债养债的世界里一场重大的危机正在酝酿，那有可能是一场让全球陷入崩溃的“国家破产”。“过度的公债，创造了一种使公共和个人行动都会瘫痪的政治社会氛围。”阿塔利在书中写道。

　　在历史上，因债务导致的国家破产最终解决方法都是诉诸于武力，战争曾经是赖掉债务，让一切回归平衡的唯一手段。然而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这条路似乎已经完全关闭。

　　在深入研究了近代以来国家的破产历史后，阿塔利希望在他的《国家的破产》一书中能向世界提出一个解决当前危机局面的“大构想”——即希望在全球范围制定一个新的金融规则和框架，以实现全球范围内有监督的债务分摊、控制和管理。

　　发行真正的欧洲国债

　　《华夏时报》：你的新书名字叫《国家的破产》(state bankruptcy)，你对“国家破产”的定义是什么？

　　雅克·阿塔利：国家破产就是意味着这个国家无力偿还债务，因此别的国家不能再向其贷款。这个国家的政府不能支付他的一切运转开支，例如对公务员，他甚至将失去国防。国家破产也就是一个国家的彻底崩溃。这在历史上出现过许多次。但这并不会是一个大灾难，因为公司破产意味着公司死亡，而政府的倒台和破产，这个国家是不会死亡的。他还将会在那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一些偿还方案或是债务重组。

　　《华夏时报》：美国和欧洲都刚刚通过了各自解决债务危机的方案，你对这些努力有何看法？它们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吗？

　　雅克·阿塔利：不能，就美国目前所做的而言，我只能说这只是第一步。他们必须制定出可靠的、真正的削减。在我个人看来，我不相信美国能找到持久的解决方案。至于对欧洲而言，欧洲现在所做的也仅仅是几小步，接下来应该创建一个欧洲货币基金，通过发行欧洲共同债券提供欧洲融资能力。美国有自己的国债，而欧洲并没有真正的实际意义上的欧洲国债。接下来，我们将巩固我们的政治联盟，我对此很乐观。这要花两到三年的时间。我们还要在明年讨论发行欧洲国债的可能性。

　　《华夏时报》：那么，要么更加一体化，要么分崩离析？

　　雅克·阿塔利：是的，会更加一体化的。如果我们不再犯错误，欧洲将必然成为欧罗巴合众国。我们是50年的欧洲统一市场，50年的欧洲统一联盟。下一步将是统一的联邦防御，共同预算，你将看到我们所做的。

　　难再凭虚拟资产增长

　　《华夏时报》：在你的书中告诉了我们一种现象，即最富有的人是由穷人来支持的。月收入不足1000欧元的中国人，却将他们收入的一半用于支付有着他们10倍以上收入的美国公务员、军队和研究人员的工资。你觉得这种情况可持续吗？它会持续多长时间？

　　雅克·阿塔利：我认为这句话是非常现实的。它证明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在事实上美国预算的一半并不能由他们自己负担。我们也可以说美国士兵撤离阿富汗的钱也是中国支付的，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是，中国也没能将这些钱用于国内，反而将它们花在了国外，这也是中国的问题。也许未来中国将会把这些钱用于扩大国内消费，但这就像是一艘船只的庞大运动，我们并不能快速移动它。中国依赖出口的经济模式将会引发中国人对商品消费的需求。而我在书中写这句话的意思仅仅是用来解释我们正处在一个不可持续，很不可持续的世界。

　　《华夏时报》：在欧美，我们可以看到债务问题是一个普遍的问题。美国正在努力提高债务上限。西方国家是否存在一些根本问题，造成今天的局面？

　　雅克·阿塔利：是的。这个错开始于80年代，在西方，日本、美国，OECD国家，我们的生活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经济能力。我们相信我们能够借到足够的钱去解决问题。当然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因为人们的确借到了，他们购买资产、房子或者随便什么。这些资产的价值随着买卖不断增加，一切都运行良好。但是这些资产的价值并不会涨上天，它们的增长是有限度的。当人们意识到这些资产价值虚高时，资产开始崩塌，债务开始浮现。但是如果资产价值，例如房地产、股票市场仍然维持运转，债务就不是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出售资产换取利润，但是资产并不是无穷的。中国也可能会在某一天在房地产市场面临这个问题，中国应该吸取教训。买卖房屋获取利润，这种好处是暂时的，但危害是永远的。在西方，我们面临这样的问题，人们相信债务总是可以凭借资产价值增值得到偿还，这并不再是事实。首先，因为资产价格已经是虚拟的，我们不能再依赖虚拟的资产价值生活。我们必须依靠真实的东西来生活。这意味着我们可能不得不暂时降低我们的生活标准。但是我们应该关注于创新，在未来将出现规模庞大的创新，例如，生物技术、纳米技术、神经科学等，一切都具有巨大的潜能。他们将带来真正的增长，而不是像藏匿在80年代、90年代里的那种虚拟资产的虚拟增长，那时我们缺乏创新。

　　创新是增长的唯一途径

　　《华夏时报》：作为美债最大的债主，中国很担心地看到美国的两党在债务问题上一直很难达成一致。现在他们终于达成协议。多数中国人不相信美国政府最终能偿还债务，不能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通过加税、削减支出。你认为美国人能还债吗？

　　雅克·阿塔利：我认为美国终究会还债。你知道美国永远不会破产也永远不会崩溃。他仅仅是在1860年和1930年破产过一两次，但他从来没有崩溃过。因此我相信美国不会倒下。但是我想说的是所有美国人，认真的美国人都同意这样一个事实，美国的债务协议并不是最终的结局。因为它提高了债务上限，但是它并没有找到削减债务的方法。那只是一个机制，再过11个月他们会再次会晤，找寻解决办法。如果他们不能找到解决方法，机制将自动启动削减程序。目前，并不知道这种即将到来的削减是何种方式的。大选前的削减是非常困难地完成的。因此我相信这远非最终解决方案。我个人认为，增长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如果我们想知道美国是否会偿还他们的债务，关注美国经济增长的创新将是非常重要的。美国政府是否继续保持对创新的投资，对教育的投资等等。如果美国在削减的情况下仍然保持创新，那么我将非常确信，如果美国政府削减了用于创新的投资，那么我将是悲观的。

　　《华夏时报》：因此，创新促进的增长是让债务雪球停止滚动的唯一途径？

　　雅克·阿塔利：完全正确，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须尽早推动养老金平稳入市

　　中国人寿养老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资产管理部总经理 刘云龙

　　用社会保障模式替代“养儿防老”、“土地养老”、“居家养老”模式，把国民养老问题从家庭内部的微观问题和局部问题，提升到通过国家和社会力量来共同解决的宏观问题和社会问题，是工业社会的一大制度发明和伟大创造。标志着国家干预主义的兴起，是对自由放任市场经济的终结，有助于正确处理公平与效率、政府与市场、福利发展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同时也标志着现代社会的到来。于是，市场经济制度、现代企业制度、宏观经济管理制度、现代法治制度、民主政治制度与社会保障制度、养老保障制度一起，成为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基础性制度安排。

　　社会保障制度给退休职工送来了养老金，提高了他们的福利水平和幸福程度，从而最终提高了全社会的福利水平。由国家提供的公开承诺和制度性保障，使得全体国民既无后顾之忧，也无养老之忧。于是，所有国民热情地工作，大胆地消费，告别犯罪，告别革命，憧憬美好的未来。

　　通俗地讲，社会保障制度深入人心，大快人心，起到了“能攻心”的社会治理效果和目的。

　　德国于1889年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建立正式的社会保障制度的国家，此后100多年以来，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建立了三支柱养老金体系，即在社会保障制度(即第一支柱)之外，建立了企业养老金制度(即第二支柱)和个人养老金制度(即第三支柱)。

　　随着全球人口老龄化和养老金制度改革进程，全球养老金发展取得了新的突破，我们可以看到：养老金发展已经成为汇聚长期资本的主渠道、主战场，已经成为推动股市(资本市场)发展的生力军、主力军。继银行、保险、证券之后，养老金融(养老基金)正在成为全球金融体系中的第四大支柱。

　　通过养老金发展，大量的长期资本源源不断地进入股市，不但可以直接推动股市的持续健康发展，而且可以推动金融创新和金融深化，更为重要的是可以推动金融结构变迁和资本结构变迁、推动长期经济增长方式变迁、推动国家竞争力的兴衰变迁。

　　从一般意义上讲，养老金入市与股市发展具有双向性、相互性。

　　养老金作为长期资本的提供者，需要获得长期稳定的投资收益率，这样才能抵御通货膨胀和长寿风险，才能提供足够的吸引力确保年轻职工源源不断地加入养老金计划。可以说，养老金天生偏爱资本市场。只有借助有效的资本市场，养老金资产保值增值才能与国民经济增长同步，养老金发展模式才能由现收现付制向基金积累制成功转型。当然，股市作为长期资本的筹集者，其发展完善和逐步成熟，同样离不开养老金的参与。

　　从我国的情况看，通过养老金入市来推动股市发展的必要性表现在，其可为股市提供大量的、稳定的长期资本，能够起到平衡资金供求、稳定市场的巨大作用，未来中国股市的奠基石应该是以养老金和保险资金为代表的长期资金；可通过公募基金、保险资产管理公司、证券公司等机构投资者进入资本市场，可以培育长期的投资者；以养老金为代表的长期资金由机构投资者来管理，可以成为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的坚守者，可以成为股市健康发展的稳定器；养老金投资为了获得长期稳定的投资收益，必然要推动和改善上市公司治理，“倒逼”股市完善长期回报功能，扮演“觉醒的机构投资者”角色。

　　总之，养老金与股市发展，既是鱼水情深，又要相濡以沫。

　　而从美国401K制度的发展过程，我们也可得到一定启示。

　　401K是美国私人退休金的主体，401K计划也称为401K条款，是指根据美国1978年《国内税收收入法案》第401条第K项的规定。该条款适用于“以养老为目的”的私人退休金计划，采取EET税制，即缴费和投资收益免税，只在退休领取时缴纳个人所得税。到2009年，401K计划已经覆盖了30万家企业、4000多万雇员，积累的资产达到2.75万亿美元，占到美国整个缴费确定型(即DC)计划的52%。

　　2009年底401K计划资产达到2.75万亿美元。其中的45%左右投资于股票基金，16%投资公司股票，9%投资平衡基金，三项合计占到其资产的70%。

　　但由于401K计划的资产主要投资于股票和共同基金，因此，资本市场的风险直接传导于401K计划，并导致资产价值的大幅波动。同时，401K计划在制度设计上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2001年美国安然事件的爆发，集中体现了401K计划在制度设计上的缺陷。安然事件爆发后，立即引起美国国会对401K计划的反省。

　　由于利益集团参与博弈，各方利益诉求需要得到考虑和加以平衡。最后，美国小布什政府建议：允许参加401K计划的雇员在3年后自由出售本公司股票。

　　总而言之，小小401K计划，凝聚美国大智慧！如今它已经成为影响全球养老金模式选择的重要参照和坐标。

　　借鉴401K计划推动的经验，我国养老金的入市应按照保障对象的不同，建立公共部门与私人部门的补充养老保险计划。把非盈利机构的工作人员(公务员、教师、医生等)与企业雇员等盈利机构的工作人员一并纳入到“合格养老金计划”中来，并建立明确和统一的税收制度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