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商行非常重生记

　　本报记者 杨佼 蓝姝 广州报道

　　广州天河区天河路533号，车水马龙，一家关门10年的银行正在酝酿重生。

　　自动伸缩门正对着的一幢办公大楼内，已经有在内部称为金融部和华兴银行筹备组的200多人在为此而忙碌着。9月9日，他们拿到了等待已久的银监会同意华兴银行重组复业的正式“准生证”。

　　华兴银行身后，充满了故事。这家注册资本为50亿元，实行汕头、广州双总部运营的“创新组建”银行前身，是一家经营不善、负债累累而停业10年之久的城商行——汕头商业银行(下称汕商行)，2001年8月，这家成立仅4年的城商行严重资不抵债，被人行勒令停业整顿，当时托管给建行广东分行，此后一度进入破产程序。

　　但汕头政府一直心有不甘，多次谋划推动重组复业。在几股非常力量推动下，汕商行涅槃重生。在漫长的停业整顿后重组复生，汕商行开创了中国金融史首例。

　　非常历程

　　对于以侨鑫集团为牵头人的投资团队方面来说，华兴的面世已经等待太久。

　　按计划，银行在2010年7月完成筹建方案上报、批复，8月完成筹建验收，最迟当年9月取得复业筹建的批复，12月开设广州分行并领取营业执照正式挂牌营业。但计划并未如期，原定的“南方银行”名称，也因监管层并未放行而更名为华兴银行。随后开业计划延至今年6月。

　　“现在只是挂牌，离真正的营业还有距离。”华兴银行一位内部人士告诉记者。华兴的发展计划已经圈定，年内将率先开立广州分行，同时将尽快在深圳、佛山、东莞、珠海等地设立分行。

　　1997年汕商行在当地13家城信社基础上组建，是时80多亿元总资产，50多个网点在当时城商行中堪称一流身家，而当地政府对这个嫡系金融机构亦厚爱有加，汕头财政收支、工资代办、企业流动资金、大型基建基金都得通过汕商行，甚至其它银行同业感叹在汕头开展业务非常艰难，难以跟汕商行竞争。

　　然而，仅4年光景，光环褪去。由于管理混乱、高息揽储，地方政府小金库的无限抽血，汕商行负债累累。记者手头获得的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汕商行总资产13.98亿元，而负债却高达68.82亿元，净资产为-54.84亿元。其负债中，客户存款0.92亿元，欠税6.16亿元，对公债务21.2亿元，借款19.6亿元，央行再贷款20.8亿元。

　　巨额负债、反腐一号工程让汕头市政府焦头烂额。2004年，汕头商业银行一度准备进入破产程序。

　　而破产意味着汕头政府从根本上丧失了银行牌照这张“经济血液”王牌。重组是更好的结果，2007年，房地产开发企业深圳大中华集团、上市公司安徽金马股份、香港南洋商业银行创办人庄世平，都曾试图重组汕头商行，但都无疾而终。

　　据知情人士透露，多方重组搁浅，核心因素有二：汕商行巨额债务构成复杂，难以达成一致；汕头本地金融业的发展空间受限。

　　2008年，广东在反思广东金融业大而不强的前提下，提出建设金融强省战略，对于汕商行的重组态度也变得更加主动。这为侨鑫携新的重组投资团队进入并最终达成“创新重组”提供了强大政策支持空间。

　　“创新”绿灯

　　在多次重组遇挫以及政策支持下，加上重组牵头方侨鑫集团其实际控制人周泽荣，在中、澳两国均有深厚的背景与人脉资源，终于重组成功。

　　本报记者获得的一份《南方银行(华兴银行原名)重组暨招股说明》显示，该行投资团队原由广州侨鑫集团、北京盛世达投资公司、上海升龙投资公司、哈尔滨银行组成。侨鑫集团获得相对控股权，重组发起人亦由其担纲，金融是侨鑫进军的新领域，侨鑫内部专门成立了金融部。

　　在种种绿灯下，庞大而复杂的债务问题得以解决：客户存款偿还由投资团队向汕头城商行提供的3亿元现金中提取，而6.16亿元欠税则由汕头市政府偿还。此外，总计超过41亿元的借款和央行再贷款，全部按照10:1债转股。而对公债务则通过减免、剥离的方式处理。汕头城商行原股东的4.14亿股则按20：1缩股，置换为华兴银行股份。

　　如此一来投资团队只向汕头市政府提供3亿元遗留债务处置金、财政欠款债转股股本金1.96亿元、央行再贷款债转股股本金2.08亿元、原股东缩股本金0.207亿元，投资团队仅以7.2亿重组资金，便得以处置总额多达68亿元的债务。

　　“绝对超值，一张银行牌照本身就至少值5个亿，何况还有这么多债务能解决，”一位参与过广东另一家问题城商行重组的人士对此颇有感触，“这是我见过的银行重组案例中成本最低的一个。”

　　另一项“创新”体现在通过运营总部与注册地的双总部模式解决了重组方所顾忌的发展空间问题。而重组方对于银行被政府当成小金库随意抽血的历史往事也是心有余悸，试图淡化政府色彩，但汕头政府多年来谋求重组的苦心就是想保住汕商行牌照，最后形成了双总部的折中方案。事实上，挂牌后的华兴银行汕头注册地吸纳了原汕商行的部分老员工。这似乎是仅为华兴银行而开的特别绿灯，不久前重组原来珠海商业银行的华润集团也曾想采用这种名义双总部模式，未获得监管放行，甚至在重组后的名称中连“珠海”两个地域色彩浓厚的字眼都未能去掉。

　　此外，有关人士透露，侨鑫投资团队早期上报的方案中房地产商阵营过多、侨鑫的外资企业身份也是令监管敏感的因素。按原来上报的方案，华兴银行注册资本为70亿元，发起人投资者共4名：侨鑫集团出资17.5亿元(含每股重组成本)，约占发行后总股本的20%；上海升龙公司、北京盛世达投资公司各出资8.75亿元，各持股10%；哈尔滨银行出资13.125亿元，占15%的股份，债转股、汕头城商行原有股份共占股5%。发起人中，侨鑫、上海升龙、北京盛世达均有涉及房地产投资业务。

　　不过，这一阵营安排在华兴银行获得准生证前已经进行了调整，华兴新的股权结构显示，注册资本已经调整为50亿元，4名发起人股东中，北京盛世达已经变成了深圳新产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由于侨鑫的外资企业性质，发起人股东的出资额也相应作出调整，侨鑫出资10亿元(不含重组成本)仍占总股本比例的20%，处于相对控股地位，其他三家比例则略有上升。

　　“华兴银行的重生，可以说是政府大力支持的结果，‘无私’地拯救一家完全私营化的、应该破产的商业银行。”一位长期关注该行的人士这样告诉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