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称上海长期雇工日渐少 兼职钟点工很吃香

　　长期雇工日渐少 兼职钟点工很吃香

　　年年用工荒，谁解老板“慌”

　　上海火车站北广场的信息栏内贴着劳务信息

　　摄影 王开诚

　　晚报记者 程怡 茅冠隽 钱朱建 报道

　　年过完了，人不来怎么办？招不到人，店怎么办？店关了，我们怎么办？最近这段时间，这些问题始终萦绕在丹丹夫妻俩的脑海中。“最近，我做梦都做到自己不是在洗碗，就是在送馄饨的路上。”今天是大年初八，按照和员工的约定，本该是店铺重新开业的日子。但直到昨天晚上，丹丹都没有收到明确表示要回来工作的员工电话，“如果他们都不回来，这年前的苦日子又要重新开始了。 ”

　　所谓“年关难过年年过”，“用工警报”一吹响，老板头上的紧箍咒越念越紧，工人们的心态则越发淡定。而用工形式尤为严峻的服务业，更是成了“钟点工”的天下。为此，记者对节后上海各路的用工情况作了一番调查。

　　店老板——

　　赔着笑脸求店员回来

　　“老张，字再写大一点，多描几下，醒目点。 ”早上7点不到，丹丹和老公从嘉定的家赶到位于二号线北新泾地铁站出口处的馄饨店，准备迎来新年的第一个营业日。对他们来说，2012年的计划和展望都与门口这张招聘启事息息相关。 “招不到人，没法正常营业，没法营业，离转铺子的时间不远了。 ”

　　丹丹在加盟这家连锁馄饨店之初，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难度。直到合同签下店铺装修完毕，真正的难点才开始涌现，那就是招人。如今的招工几乎失去了雇主市场，也就是说，做与不做，由应聘方说了算。

　　“工作八小时，包一顿午餐，若做得晚，还包晚饭，每月工资一千八百元，每周固定休息一天。 ”一口气说完后，丹丹喘了口气，“就这样的条件，基本上，十个里面九个听后就直接走人的。对于他们来说，不包住，什么都是白搭。 ”

　　丹丹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按照馄饨店每月营业额平均为六万元来计算，仅人工这一块，三到四个长工，两个钟点工，加在一起占过万元了。也就是营业额的六分之一。除去馄饨本身的成本，水电煤、房租等各种费用，每月盈利也就在万元左右，“如果再要包住什么，这店就真的要亏本了。 ”

　　“小刘，新年好，新年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和老张都挺想你的。哦，好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老张来接你，你记得提早打个电话。 ”虽然门上已贴了招工启事，可什么时候能招到人实在难说，丹丹决定给过年回家的店员小刘打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丹丹的神色有些暗淡，“又是‘再说’，听她语气，估计是不会回来了。”让记者奇怪的是，按道理，丹丹也算是老板娘，可这与老员工的通话，怎么就听着有些角色颠倒？

　　丹丹无奈地说，好不容易有个做了半年时间的员工，特别担心小刘会离开，所以平时都是好言好语。 “说实话，这半年多我们其实是看着她的脸色过的，她开心，我们也开心，她不开心，我和老张会说些笑话让她开心。 ”

　　钟点工——

　　多赚几份工资也不错

　　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晚上到饭店做四个小时的传菜工。 40岁的王平，拥有这样的“双重身份”已经快一个月了，而像他这样大过年的没有回家反倒是留在上海继续打工的人还真不少。

　　昨天晚上，记者在肇嘉浜路上一家主做本帮菜的饭店内，找到了正穿梭于厨房与饭店包房负责传菜的王平。整齐的制服，标准的动作，即使再忙碌，走廊里的客人相对较多，王平总能将菜点对点传送无误。在老板伍先生看来，王平的表现绝对比店内的其他服务员要出色不少，而且又值得信赖。

　　一个多月前，王平就结束了在浦东的一个建筑工程。本想回家过年的他，合计了一下回家的成本，觉得实在是有些过高了，几经思量，决定和老乡一同趁着过年打打临工，多赚一点，等年后再回家。

　　刚过完元旦，王平就接到了远方表弟王金城打来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晚上出来打点零工。王金城就是王平现在工作的这家饭店的领班。四小时，七十元，而且还包一顿晚饭，如此优厚的条件，无疑让王平很是心动，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随着自己的这份晚上兼职传菜员的工作开始，王平发现，饭店里像他这样晚上临时过来打工的人越来越多，而常规的服务员数量逐渐在减少。

　　“老员工都回家过年了，像大年夜的时候，店里面近一半都是靠像我们这种钟点工在顶着。 ”王平说。至于这个钟点工的兼职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王平自己也说不准，“老板没说让我们回去，我就继续做着。看饭店现在这情况，至少我还能干一个月。 ”

　　而对于不少服务行业的老板们来说，如今这样的兼职钟点工确实相当吃香。即便是像丹丹这种经营面积并不大，但是外卖量却相当旺盛的馄饨连锁店，也长期雇着两个钟点工。一个负责中午两小时的外卖送餐，另一个则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负责整体打扫清洁的钟点工。

　　大学生——

　　过年留沪打工端盘子

　　1200元工资和手上两个血泡是大学生刘婷(化名)这个寒假的收获，而她失去的是一次和父母团聚过年的机会。

　　刘婷的老家在山西，去年刚到上海一所大学就读一年级。寒假前，刘婷通过同学介绍，得知上海一家高档餐厅正在大学里招聘兼职，做满一个月能有1800元。刘婷是家中的独苗，虽然家境一般，但父母对她的要求一般都尽量满足。然而，生性好强的刘婷却想通过这次实践给自己增加社会经验，同时也能赚一笔小钱。

　　通过面试，刘婷顺利被录用，然而所谓兼职其实就是端盘子当服务员。在和老家的父母商量的时候，刘婷没敢透露实情，只说是自己找了一家单位实习，想留在上海多学习学习。经过简单的培训，刘婷换上工作服，从大学生转变成一名服务员。 “我一个人要看3张台子，眼神要不停扫，客人一招呼就要迎上去。 ”刘婷说，没想到第一天上班，除了两腿酸，脖子竟也酸涨得很。刘婷兼职的时候正值年末聚餐高峰，餐厅生意非常好。“一忙起来，我老忘事儿。 ”刘婷说，明明答应了这桌的客人去添水，结果路过另一桌时上了盆菜，前面的事情就忘记了。更让刘婷不忍回忆的是，一次在端一盆铁板牛肉时，她的手指不慎触碰到了铁板，当即起了两个血泡。手指被烫伤后，刘婷又坚持了几天，后来实在疼痛难忍便结束了这段兼职工作。

　　像刘婷这样，利用假期留在上海打工的“寒假工”并不在少数。在大学校园的公告栏上，都有不少招聘兼职的小广告，求职论坛以及微博(http://weibo.com)上也有很多此类信息。这其中，以餐厅服务员、超市收银员、促销导购等短期岗位为主。甚至还有大学生应聘去一些公司客串当起了保安，春节三天值班同样有三倍工资。

　　“不少大学生吃不了苦，很多人干不了几天就走了。”南京东路上一家西餐厅的主管告诉记者，他们这里常年招聘大学生来兼职，但真正能长期做下去的很少，一般人做一个月左右就结束了。

　　建筑工——

　　大城市工资比家乡高

　　今天中午12点，40岁的刘国栋在老家安徽阜阳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开始又一年的打工生涯。 “来上海打工已经五六年了，想趁着还干得动的时候，多出来打工赚点钱。 ”

　　刘国栋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也没有什么技能。之前几年，他主要在上海的建筑工地上打工，尽管也遭遇过欠薪，但他今年还是打算干这个老本行，“没办法，我只有这身力气，也只能干这个了。 ”

　　刘国栋告诉记者，他以前在老家干过几年泥瓦匠，但收入很低，一天最多只有六七十元，而且并不稳定。“如果呆在老家，可能一直都只能做个泥瓦匠。将来孩子长大读书要钱，我拿什么给他？ ”

　　对于自己今年的薪资要求，刘国栋笑言：“没怎么多想过，我想自己只要努力点，辛苦点，一个月赚四五千应该是可以的。 ”他告诉记者，这几天他所在的村子里的成年人陆陆续续都出来打工了，去得多是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

　　和服务业的外来务工人员相比，外来建筑工人对薪资多少看得较轻，多数人不会和其他工地的工友攀比，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了就行”。在记者采访的包括刘国栋在内的几个外来建筑工人中，大家都表示今年还会留在上海当一名建筑工人。

　　来自河南的一名张姓建筑工人告诉记者，他觉得建筑工人和一般人想象中 “民工”的形象有一定距离。“说起‘农民工’，很多人都觉得是满身油漆、尘土，歪戴个安全帽，穿着漏出脚趾的鲶鱼头胶鞋，手里拿着大铁锤。但在建筑工地上，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干的其实并不是粗活。 ”张师傅告诉记者，他年轻时在老家学了点木匠手艺，前几年到上海后专门找建筑工地的木匠活。大多数时候，他的工作并不十分繁重，收入也相当可观，“在有些工地上，如果按天算工资的话，我可以拿300多元一天的工资。 ”张师傅告诉记者，如果在他们老家，木匠一天很难拿到超过150元的工资。干同样的活，拿更多的钱，这是他以及其他外地木匠同行们愿意来大城市打工的主要原因。

　　对于生活成本的考量，也成为越来越多外来务工人员在选择留守家乡还是外出打工时的重要因素。大城市生活成本普遍较高，这也是造成一些领域外来从业人员紧缺的原因之一。对这个问题，同样来自河南的外来建筑工人马师傅说，“生活成本无非衣食住行，我穿的是工作服，吃饭又不下馆子，郊区民房的租金只要几百元，出门坐公交和地铁。只要自己心态平衡，不攀比，生活成本其实和在家乡是差不多的。 ”马师傅说，冲着大城市的工资比家乡高，建筑工人们大多愿意留在大城市。

　　中介——

　　旅店老板也介绍工作

　　丹丹告诉记者，1月初她在分别在百姓网、赶集网等网站发布过招聘启事，效果并不理想，“过来应聘的，不是听到待遇后转身就走，就是做了几天就走人，基本上都做不长。 ”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越是招工难、用工荒，中介越是忙得不亦乐乎。除了一些路边竖着招工牌罗列着用工信息的职业介绍所外，还有不少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附近的旅店充当起了职业中介。

　　读者张先生昨天致电本报反映，他在上海南站碰到“好心店主”不仅给他张罗住宿，还愿意给他介绍工作。张先生告诉记者，昨天下午他刚走出火车站，就碰到一名中年妇女自称是附近一家旅店的老板，问他是否需要住宿，是否需要介绍工作。张先生去年曾在上海一家工厂打工，但今年打算换一份工作，由于本想投宿的老乡家在川沙，他便想先在火车站附近安顿下来再慢慢找工作。

　　等张先生跟着这名店主来到所谓的廉价旅馆才发现，所谓旅馆竟是藏身小区的群租房，用木板隔开的房内摆放着上下铺钢丝床。让张先生担心的是，房间内横七竖八拉着拖线板和各种电线，还有一股霉臭味。 “我找了个理由说不住了，但她又硬拉着给我登记信息要给我介绍工作。 ”张先生说，像这样拉客的人在火车站并不少见。

　　◎专家观点

　　今年用工荒将加剧

　　春节前夕，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新闻发言人尹成基在第4季度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根据人社部的监测，这种就业难和招工难并存的现象更加趋于常态化，而且有从沿海向内地蔓延的趋势。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张车伟也指出，2012年“招工难，用工荒”不仅会继续存在，程度也会加剧。

　　不过，上海律协建设工程业务研究委员会主任、上海建领城达律师事务所主任周吉高律师表示，尽管“节后用工荒”是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每年都要遇到的问题，但相比往年，今年建筑业的“节后用工荒“可能不会很严重。“从宏观上来说，上海楼市调控去年很严格，春节后应该也不会放松调控力度，因此新开的建筑施工项目会比较少，还有些进行到一半的项目至今仍在停工中，短时间内也不会开工。从供求关系上说，施工项目少就不需要太多工人。”另外，虽然建筑施工领域的“欠薪”现象并不鲜见，但上海的建筑施工领域整体比较规范，工资发放比外地很多地方都更有保障，这也是建筑工人们愿意来上海打工的原因。

　　周吉高律师表示，建筑施工领域中，出现“用工荒”的主要是技术工种，比如木工、钢筋工等。“好的木工一天工资可达400多元，这样的技术工种平时也很紧缺，和春节后还是春节前无太大关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