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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土地抛荒调查:粤东西北偏远地区较为严重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2-13 08:10 来源: 南方日报

  ◎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理所研究员陈朝辉表示,根据他近年来的调研发现,广东土地抛荒现象较为普遍,全省各地皆有零星分布。但抛荒面积究竟有多少,仍缺乏权威机构进行调查研究。

  ◎除了村民主动放弃种地外,还存在被动抛荒的情况。目前,全省陆地水域很多二级河流、小水库和平原地区的溪河、池塘等水域因受不同程度的污染而成为“臭水沟”,恶化了土壤环境和地下水源,导致部分农田不能灌溉。

  ◎一些地方采取“甲地占用,乙地保护”的办法,把城区周边的农保耕地合法占用作为建设用地后,由乙地划出耕地作为甲地的农保耕地。更有甚者用硬指标要求“将25度以下坡地开发为耕地”,从而引发大规模破坏山丘林地。

  ●南方日报记者 汤凯锋 实习生 许芷君

  大地回春,冬休后的土地,迎来翻新的季节。

  56岁的李新达与往常一样,扛起常年累月使用的锄头,在春寒料峭的大中午,独自一人在宽阔的田间静静锄地。岁月蹉跎,他手中的锄头,在与泥土的“交手”中,也慢慢磨损了1/3。“种地,仅仅可以过过日子啊!”他念叨着说,这是自己种了一辈子地最大的感触。

  李新达是珠三角某市金×村的一个普通村民。在村里,能像李新华一样,一辈子种地的村民并不多。从上世纪90年代起,地处珠三角边缘的金×村村民,因为苦于种地难挣钱,除了出门做生意外,大都选择抛弃土地,到江门、中山、广州等地打工。到2008年,金×村很多农田抛荒。

  南方日报记者长期关注发现,在城市化进程加快、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等影响下,土地抛荒现象在广东已较为常见,尤其是在粤东、粤西、粤北等偏远地区更为严重。

  在现有土地资源未得到充分利用的情况下,近年来,部分地区所热衷的易地开发补充耕地措施,带来不少新问题,水土流失等后续管理问题不断,备受村民和专家质疑。取消农业税抛荒地增多

  在农业税未取消前,外出的人还会把土地交给亲戚或邻居种,自己负责缴税。农业税被取消后,村民没有交税的负担,很多人干脆直接抛荒

  春节刚过,骑×里村很快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有村口满地的鞭炮纸屑似乎在诉说着过年的热闹。村里人烟稀少,矮小的房子大部分已经破旧,还有偶尔发出“汪汪”叫声的狗。

  “大家都搬出去了,谁会愿意留下来种田呢。”60多岁的张大爷对记者感叹说,“我们年纪大了,想走都走不动了。”

  骑×里村是金×村所有自然村当中最偏远的。原有的28户村民中,大部分已经搬出村庄,仅剩下近10户留守,其中,还有三四户是孤寡病残和搬迁户。村里剩下的无人耕种的土地,有些被外地来的搬迁户租种,有些被留守的村民承包,有些条件比较差的土地甚至直接荒芜。

  记者在去金×村的方向沿途发现,部分杂草丛生的荒地散落在农田间,远远可见牛在荒地上撒欢吃草。“现在算是比较少的,两三年前抛荒地才多。”张伯回忆说,抛荒最严重的时候,有近半土地没人耕种。直到这两年,才逐渐有人承包耕种。

  金×村村支部书记梁立猷告诉记者,金×村此前确实存在较多人不种地的情况,在农业税未取消前,外出的人还会把自家的土地交给亲戚或邻居种,自己负责缴税。农业税陆续被取消后,村民没有交税的负担,很多人干脆直接不管不问了。

  作为珠三角地区的边缘地带,金×村的情况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而在非珠三角的偏远地区,土地抛荒的情况逐渐蔓延的情况更为严重。

  叶×村是某山区县一个离镇区较远的村庄,在进村的主干道两边,很多农田长满野草,部分农田附近的水渠甚至干涸,破败不堪。

  “这几年村里种地的人少了,因此好多土地都荒了好几年了。”叶×村村民张大伯介绍说,原来有1000多人的叶×村,近一半人常年在外地打工,留在村里的老人、妇女只能耕种那些交通便利、耕种条件好的田地。

  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理所研究员陈朝辉表示,根据他近年来的调研发现,广东土地抛荒现象十分普遍,全省各地皆有零星分布。

  据了解,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抛荒地慢慢扩大,但抛荒面积究竟有多少,仍缺乏权威机构进行调查研究,抛荒地的有效应对之策并不多。环境污染被迫抛荒

  环境污染致使水源以及浅层地下水无法自净,部分耕地无可用水源耕种,村民只好任其长草丢荒,这种景况普遍可见

  种了一辈子地,李新达最大的感触就是,“仅仅可以过过日子啊!”

  李新达家里有7亩土地,除了种水稻以外,还种了一点辣椒和淮山,“什么都种,这个卖一点,那个卖一点。”他说,尽管自己一年辛辛苦苦,但光靠种地还是发不了财,一年下来,平均每亩地产值还不到2000元。

  金×村李庆华是村中留守的农户之一。几年前,看到很多人都弃地打工,她决定承包一些土地。目前,她家种了10多亩农田,以种水稻为主,还种植红薯、木薯、花生等作物。不过,她告诉记者,即使以一斤米卖2.8元算,贫瘠的土地亩产只有400斤左右,一亩地就赚1000元左右,还要除去肥料等成本,“复合肥一包220元,请拖拉机也要80元一亩。”种地难赚钱,李庆华就想办法种花生等作物,家里还养猪。

  而对于只有2亩多土地的骑×里村村小组组长张伟明来说,一年种地仅能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农闲时间,他要骑着摩托车到处去收废品赚钱。

  金×村有耕地2300多亩。此前,村民多以附加值低的水稻为主。到2009年,全村人均收入才3100元左右,整个村委会年收入1.7万多元。

  而叶×村的冯先生也告诉记者,由于村里一直缺乏有经济效益的作物,村民以前靠种水稻,一年也挣不到几个钱,所以,土地还是留不住人,稍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出去打工了。

  “很多农民选择把土地租给别人,租不出的就抛荒。”陈朝辉认为,产生抛荒地的根本原因是土地种植效益太低。

  多地的村民告诉记者,尽管他们也曾想承包抛荒地来发展农业,但问题在于,一是没有启动资金,二是自己也找不到发展的方向。

  陈朝辉分析说,缺乏资金支持,农民自我发展能力较弱,只能依靠传统的耕作方式,保持原有的低层次的生产力,因此打击了农民种地的积极性。

  “许多农民觉得外出打工更能赚钱,情愿选择打工而不愿种地。一方面种地的经济效益低;另一方面,耕地花费的时间成本、风险成本也是一些农民选择弃耕打工的重要因素”。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教授党国英认为,抛荒地也是农民经过理性选择的结果。

  而记者在部分地区采访获悉,除了主动放弃种地外,部分农民的土地由于受水污染、采矿污染等客观因素的影响,还存在被动抛荒的情况。

  陈朝辉根据自己的调研表示,目前,全省陆地水域除了东江、北江和西江三大一级河流及少量二级河流和一些大型水库外,很多二级河流、小水库、平原地区的溪河、池塘等水域因受不同程度的污染而成为臭水沟,恶化了土壤环境和地下水源,导致部分农田不敢灌溉。

  “环境污染致使水源以及浅层地下水无法自净,部分耕地无可用水源耕种,村民只好任其长草抛荒,这种景况普遍可见。”陈朝辉举例说,以粤东的练江最为典型,从其源头至出海口河水全部黑臭,影响周边仅存土地的灌溉。

  边弃耕边“补充”

  一方面是土地抛荒越来越严重,另一方面是为部分地区所热衷且问题层出不穷的易地开发补充耕地措施,群众和专家呼吁合理利用土地资源

  就在土地抛荒蔓延开来的同时,近年来,“易地开发”模式渐渐冒出来,并且很快为部分地区所热衷。

  所谓易地开发,即易地开发补充耕地的简称,是指耕地后备资源匮乏的市、县(区),因非农业建设占用耕地数量较大,在本行政区域内无法实现年度非农业建设项目耕地占补平衡,采取有偿办法,委托耕地后备资源较丰富的地区代为开发补充耕地,做到先补后占的行为。

  作为当时这一政策的经历者,陈朝辉了解政策的初衷,“许多大城市城区面积扩得很厉害,占用了大量农田耕地。”他说,当时为了不踩中央关于“保护好18亿亩耕地的红线”的要求,各地以“易地开发”和“易地保护”的办法,开发一些质差的土地和林地补充作为“耕地”。

  然而,这个初衷算好的政策,在执行中却出了不少问题。

  2010年8月,粤东某县在大力推进易地开发项目过程中,出现毁林开荒、开发山地坡度超过25度等违规现象。更为严重的是,由于后续管理不善,水土流失问题突出,村民甚至担心发生山洪。

  随后,另一个县被爆出现同样严重的问题,在3处总面积约为4000亩的易地开发项目中,普遍存在疏于管理等问题。一些易地开发项目,从2003年项目验收以来就没种植过作物,有些地方荒草高过人头。

  ……

  层出不穷的问题让周边群众和专家对易地开发提出质疑。就在去年,陈朝辉对各地近10个易地开发点进行调研后,改变了自己当初对这一政策的想法,“可以说真正的良田并没有多少,很多易地开发的土地都不适合做耕地。”

  而一些专家学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这些用于易地开发的土地本身就比较贫瘠,如果在易地开发的过程中,后续管理不能跟上,水土流失等问题严重,那么落后地区就很容易陷入“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恶性循环。

  陈朝辉还透露,一些地方采取“甲地占用,乙地保护”的办法,把城区周边的农保耕地合法占用作建设用地后,由乙地划出耕地数认作甲地的农保耕地。更有甚者是用硬指标要求“将25度以下坡地开发为耕地”,引发大规模破坏山丘林地。

  “易地开发真正用在农地补贴的资金很少。”陈朝辉透露说,易地开发的政府补贴在一级级拨款过程中,被各级政府以各种理由“砍掉一笔”,最后真正落实的补贴金额远远达不到应有的数目。

  因此,陈朝辉建议,除少数真正可利用的土地外,应加强对易地开发的审查,严厉杜绝以林补田或利用假农田指标占用良田的弄虚作假行为。

  而一名业内人士则建议,与其花钱搞易地开发,不如想办法实现土地资源的有效利用。“比如,把抛荒地尽可能利用起来,这也是保护耕地红线的一个方法,不一定要易地开发。”

  ■专家建议

  抛荒地有多少

  全省应摸底调查

  专家建议根据调查结果制定政策引导民间资本参与开发

  有专家建议,广东可根据丢荒弃耕的现象,组织一次实实在在的调查,根据调查结果制定相关政策法规,引导民间资本重新挖掘抛荒地的价值。

  党国英认为,近几年,许多地方开始实行由村委会或基层政府组织的农地流转,由政府出面成立土地流转中心,在尊重农民的意愿下,牵头把土地给有资金基础的“大户”,这是抛荒地再利用的有效办法。

  不过,党英国同时表示,目前土地流转面临来自多方面的挑战。一方面,一些进城务工但没有能力在城镇“落地生根”的农民并不愿意出租自己的土地,情愿抛荒。另一方面,承租方也有合同租期、出租额无法得到保障的问题。

  他建议,政府在促成土地流转、促进抛荒地再利用的过程中,应把握好分寸,促成农户与承租方自愿达成有利于双方的承包合同。当地政府亦可以照规划征收农民的承包地,但不能违背公平,更不能强制征用。

  不少专家建议因地制宜地发展产业,带动农民自觉利用抛荒地。对此,党国英建议,除了适合当地土壤、气候、水利外,政府应引导农业结构调整,重视市场需求。

  而陈朝辉则提醒说,农业产业化道路能否健康发展,政府的信息指导十分重要。“政府要及时了解并发布全省乃至全国各地的农业生产信息,保护农户利益,避免某种作物因生产过量而劳民伤民。同时,政府也可帮助农民推销产品。”

  ■治荒策论

  抛荒地里“淘金”

  促区域平衡发展

  金×村的发展得益于在抛荒地上“淘金”。两年来,趁着扶贫“双到”的机遇,金×村的抛荒地在“沉睡”中慢慢“苏醒”。

  “大量荒地浪费了土地资源,所以,我们首先考虑土地使用权的流转。”金×村村支部书记说,两年来,政府引导当地种植大户或者农业公司承包抛荒地,由他们与弃耕的村民签订合同,一亩地的年租金目前普遍涨到500元左右。同时,村委会每亩地每年管理费也有50多元。

  土地资源被激活了,金×村发生很大变化。两年来,村里将抛荒地出租给老板,村里盖起了第一间酒楼,散落的农田里渐渐冒出香蕉林、辣椒园等,村集体收入达到7万多元。

  村里和扶贫单位还利用农田冬休的时机,向其他村民借了数十亩农田,为村里的贫困户种植马铃薯。“种完马铃薯的土壤很肥沃,村民都愿意把土地借出来,等于免费给自家农田施肥。”梁立猷说。

  “把土地集约起来,统一承包给大户或公司,等于让分散种地走上了公司化、规模化、产业化的路子。”该县农业局相关负责人表示,准备引导刚落地不久的两家农村商业银行给种养大户或公司提供资金支持。

  实际上,广东偏远地区大都山多地少,耕地面积并不多。因此,一个地区如何找准市场培育自己的产业,是充分利用土地资源增收,缩小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重要因素。

  在揭阳市惠来县葵潭镇的螃蟹村,由于村里没有支柱产业,村里也存在抛荒地的情况。不过,趁着“双到”扶贫的机遇,螃蟹村探索走出了发展菠萝产业的道路。一批抛荒的土地被重新利用,村民甚至请钩机开发小丘陵。目前,螃蟹村的菠萝已经发展到4000多亩,带动周边村庄种植约两万亩。菠萝产业发展起来了,村里还想“招商”建菠萝加工厂。

  “集约利用抛荒地资源,有利于改变‘有地方无发展空间’的现象。”专家指出,尤其是广东偏远山区,通过发展合适的产业,集中利用好土地应有的价值,这也是解决广东区域发展不协调的重要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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