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轲

　　在祖国的西南边陲、广西西部与越南接壤的崇山峻岭间，生活着人类的“近亲”——东黑冠长臂猿。

　　从“老狼洞”向山上望去，能看到东黑冠长臂猿经常取食的大青树、岭南酸枣树等。只要有长臂猿在树上活动，树枝就会摆动。

　　但由于数量太少，连保护队员们每次见到长臂猿都觉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据野生动植物保护国际（FFI）中国灵长类项目助理张文介绍，长臂猿因群体小（一般4只左右）、性成熟时间较晚（一般7~8岁才达性成熟）、繁殖间隔时间较长（一般2~3年，甚至3.5年才繁殖一胎），限制了其种群数量的快速增长。

　　此外，猎杀也是导致长臂猿种群数量锐减的主要因素之一。在进山的路上，正在石头缝隙间耕作的邦亮村7组62岁农民王辉明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以前经常有人进山打长臂猿，肉可以吃，骨头泡酒可以治关节炎。“我们2004年第一次到这里时，还能在街市上看到用黑叶猴骨架泡的乌猿酒。”FFI灵长类保护项目经理阎璐对记者说。

　　东黑冠长臂猿对人类的起源研究具有重要意义，是亚洲最珍贵的自然遗产之一，也是全球极度濒危物种之一和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长臂猿是现存的4种类人猿（猩猩、大猩猩、黑猩猩、长臂猿）中体型最小、行动最敏捷的一种。唐代著名诗人李白的诗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说的就是这种可爱的动物。

　　目前，生活在这片原始森林（全球唯一的栖息地）中的东黑冠长臂猿仅存110只左右，其中长期在中国境内生活的仅有24只，数量不及大熊猫的百分之一。

　　6月26日至7月2日，记者跟随FFI和广西邦亮长臂猿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历经艰险，深入东黑冠长臂猿栖息地，实地了解其生存状态。

　　长臂猿“复活”

　　我国现有长臂猿3属6种，包括西黑冠长臂猿、东黑冠长臂猿、海南长臂猿、白颊长臂猿、白掌长臂猿和白眉长臂猿。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东黑冠长臂猿在广西一度被认为已经灭绝。

　　2002年，FFI越南项目在野外调查中发现了东黑冠长臂猿的存在。研究人员意识到，广西靖西县与越南重庆县的森林相连，有可能在中国境内也能找到东黑冠长臂猿。

　　2006年4月25至30日，FFI中国项目组织动植物学专家对中越边界的邦亮和大兴的喀斯特林区进行东黑冠长臂猿的初步考察，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实该地区确有长臂猿存在，但引起了广西壮族自治区林业局和靖西县林业局的兴趣。

　　同年9月11日至15日，香港嘉道理暨植物园（KFBG）与广西壮族自治区林业局、靖西县林业局对中越边境邦亮林区黑长臂猿种群数量进行了调查。通过鸣声定位法和直接观察，调查首次证实了东黑冠长臂猿在邦亮林区的存在。

　　“考察队首次拍摄到了东黑冠长臂猿的照片和录像，并确定分布有3群21只。”广西邦亮长臂猿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处主任谭武靖说。

　　为此，靖西县将邦亮林区纳入底定自然保护区管理，并从底定保护区抽调人员对长臂猿及其栖息地进行严格管理和保护，在邦亮村设立了管理站。

　　2007年9月，FFI中国项目组和FFI越南项目组联合中越双方的政府部门，对中越边境地区东黑冠长臂猿种群数量进行同步调查。中方调查人员在7天的野外调查期间，直接观察到了4群。

　　由于东黑冠长臂猿活动范围并不受行政上国界的约束，多群长臂猿是跨界分布。研究人员最终确定完全和部分分布在中国境内的东黑冠长臂猿共有4群，数量20多只。

　　据谭武靖介绍，2009年3月，百色市政府正式向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上报了《关于建立邦亮东黑冠长臂猿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的请示。同年7月，广西邦亮长臂猿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获批，并明确了其功能区划范围。

　　谭武靖告诉记者，到去年底，该自然保护区已完成晋升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各学科综合科学考察和总体规划工作。

　　今年1月，申报材料上报到广西壮族自治区自然保护区评审委员会，并通过初审。3月初将申报材料报送国家林业局。3月17日，国家林业局组织召开2011年全国林业系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评审会，邦亮自然保护区申报材料获得通过。

　　记者了解到，目前，申报材料已上报到国家环境保护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评审委员会。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把保护区管理好，防止对长臂猿栖息地造成较大破坏。”谭武靖告诉记者，保护区成立之前，林区内乱砍滥伐、乱采滥挖、无序放牧等人为破坏现象非常严重，至今，放牧仍是长臂猿栖息地的主要威胁之一。

　　在2008年1月的植被调查过程中，调查人员发现，当地森林砍伐相当严重，在一个20×20米的样方中，竟然有10棵胸径10cm以上的树木被砍伐。而树木被砍伐后，会影响到长臂猿的存活。比如，如果砍掉了一棵至关重要的岭南酸枣，就可能会导致长臂猿在9月份缺乏食物。由于长臂猿具有领域性，一旦某个群体生活的森林受到破坏，它们几乎没有可能迁移到其他森林中去。

　　阎璐分析说，东黑冠长臂猿是典型的树栖性灵长类，对树冠的连接程度要求非常高，为了满足其移动的需要，东黑冠长臂猿在森林活动时有相对固定的活动路线。如果其路线上的大树被砍伐，将直接影响其在森林中的生活。而且在石灰岩山地树木的生长速度非常慢，一旦森林受到破坏，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势必影响到长臂猿种群的长期存活和发展。

　　为何保护长臂猿？

　　“我们之所以要保护和研究长臂猿，是因为长臂猿被选择为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旗舰物种。”云南大理学院长臂猿研究专家范朋飞此前表示，“旗舰物种”是生物保护学中的一个概念，这是通过对某一个物种的保护，进而保护整个生态系统。比如，通过保护大熊猫也保护了熊猫的大片栖息地，进一步保护了跟熊猫生活在一片竹林里的其他很多物种。

　　“保护好长臂猿同样也会给靖西带来很多好处。”7月1日，靖西县政府调研员许宗瞰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从表面上看，保护长臂猿与每个人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但“靖西县委、县政府在这个问题上是从长远着眼的”。

　　许宗瞰告诉记者，靖西目前的主导产业是锰矿、铝矿等开采和加工业，尽管在经济上得到了一定的好处，但也给当地环境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河流、农田受到污染，老百姓多有怨言。许宗瞰认为，靖西田园风光优美，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完全可以借助“东黑冠长臂猿”这张名片，吸引更多的游客，做大旅游产业。

　　“靖西县每年财政收入只有7亿多元，但我们支持长臂猿保护是不遗余力的。”靖西县副县长丁丽华对记者说。据了解，为支持邦亮自然保护区晋升为国家级保护区，靖西县政府一次性就拨付110万元专款用于申报经费。

　　但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如何协调好发展与保护的关系。据靖西县林业局党组书记、副局长覃明胜介绍，2010年末，靖西县农民人均收入只有2000多元，保护区周边农民的生活水平很低。对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必须在保护中实行有针对性的扶贫，使当地居民受益。

　　记者在邦亮村采访时了解到，由于当地属喀斯特地貌，农民开垦的每一分地都是从石头缝里刨出来的。正在泥泞的稻田里平整土地的王辉明告诉记者，他家有8口人，共有3亩地，种水稻和玉米，年收入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要限制当地群众上山采集或放牧，有可能会加剧贫困。

　　据记者了解，近年来，靖西县政府有计划地安排相关部门在保护区周边村屯开展帮扶活动，如实施沼气池补助建设项目、农村电网改造、村级道路建设等，还聘请当地群众担任兼职护林员以增加他们的收入。

　　与此同时，近年来中越跨边界保护长臂猿也取得成果。据记者了解，在今年3月召开的中越跨境东黑冠长臂猿栖息地恢复研讨会上，已形成了一个中越双方自然保护区和相关政府部门都认可的东黑冠栖息地恢复计划框架文件。在此基础上，中越双方将分别制订详细的栖息地恢复方案，实施相应的恢复行动。

　　研究显示，如果中国境内的森林保护好，并对东黑冠长臂猿潜在的栖息地进行有针对性的植被恢复，那些新增加的东黑冠长臂猿种群就很有可能更多地利用中国境内的森林作为栖息地。

　　阎璐建议，除了对东黑冠长臂猿的栖息地进行保护和恢复外，尤其要保护好中越国界线上的森林。因为这些森林是连接中越双边东黑冠长臂猿种群的纽带，是中国东黑冠长臂猿种群增长和基因交流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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