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

　　时光倏忽而过，当我们再次走上那条漫长险峻的山路，重访美姑县井叶特西乡特西村小时，一切仿佛并未在记忆中走远。

　　2009年，汇添富基金与第一财经“河流·孩子”项目组成员将关注的目光投向金沙江流域，选取美姑县作为考察目标。美姑县是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腹心地，位于凉山州东北部，是典型的彝族聚居地。在考察多所学校后，“河流·孩子”项目组决定捐助特西村小，为120余位师生重建一所新校舍。

　　我们项目组再度回访这片熟悉的土地时，已是一年半后，特西村小校址隔壁的一片空地上，已经围砌起了一道道高墙——那是新校舍的所在地。不久后，这里将与山下不远处的井叶特西乡中心小学合并，建成新的井叶特西乡中心小学。

　　恩扎布且，这个每天往返都要走5公里陡峭山路上学的孩子，在我们到访的那个下午，正在昏暗的教室里认真地演算数学题，抬头看到我们时，立刻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这个乖巧的小男孩下课后跑到我们面前，亲切地拉着我的手，他不仅汉语说得更加流利，还认真地在我的采访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尽管汉字的笔画顺序还有不对之处，当他用稚嫩的小手握住笔写下“恩扎布且”四个字时，我还是很感动，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每个孩子的点滴进步，都让人心生喜悦。

　　特西村小的四间教室，已经使用了20余年，斑驳的墙壁、漏雨的屋顶、破旧的桌椅、简陋的黑板，不仅老旧，数量上也无法满足特西村小6个班级的教学需要。目前特西村小的6个班级，还有两个班级分别占用了老师办公室和原村委会办公室进行日常教学。

　　根据美姑县“两基（基本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攻坚规划，美姑县已经优化了“一师一校、一班一校”的村级校点，保留偏远村级学校四年级以下的班额，确保低龄小学生能就近入学，将村级学校三年级以上班级合并到就近的乡或乡以上寄宿制学校，使教育资源得到优化整合。

　　但是，由于资金不足等因素，在井叶特西乡还没有建设一所完小。特西村小的老师莫色瓦体十分关注新校舍的建设进度，他说：“如果教学条件好一些，孩子们也能少受点苦，每逢阴雨天的时候，孩子们坐在教室里，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莫色瓦体对特西村小有着特殊的感情，20多年前，他也曾是特西村小的一名学生，也是在这几间教室里读书上课。莫色瓦体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即使是现在，学校的教学条件依然很艰苦，教学用具也很匮乏，比如自己给学生们上数学课时，就没有三角板，无法做演示，只能自己制作道具。

　　然而，单纯如恩扎布且，幼小的心灵似乎还感受不到那么多的艰辛，在听到老师和“河流·孩子”项目组成员说起新学期可能搬进新教室时，他笑得更开心了。他说，自己喜欢学校，喜欢读书，每天回到家里还要自己复习功课。

　　恩扎布且每天在大山深处执着求学的脚步，提醒着我们，自己曾经对特西村小的师生们有一个郑重的承诺。

　　按照当地的平均水平，在小学阶段，一个孩子一学期的书本费、学杂费、生活费等开支在50元左右，这50元，相当于恩扎布且家中两个月的收入，也是这个家庭一年里最大的一笔开支。

　　恩扎布且的奶奶反复告诉我们，家里人都很支持他读书，希望他能走出凉山。为了恩扎布且能够更好地读书，比他大四岁的姐姐承担了照顾家里老小的重担，上学读书，已成为姐姐无法企及的梦。

　　“河流·孩子”项目组在美姑县访问的多所学校，也都面临着适龄孩子无法读书或者辍学的难题。莫色瓦体告诉我们，特西村小的老师们每个学期都要去学生家里进行家访。“有些学生农忙时节就不来上课了，带班的班主任就要去学生家里补课，并且劝他们回校读书。”莫色瓦体称。

　　今年4月，“河流·孩子”项目组到访的另一所学校——尔琪乡中心小学的校长告诉我们，最困难的是全乡尚未通电，也十分缺水。每天下午学生放学之后，老师们只能趁着天色未晚，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备课，晚上7点之后就没有办法再备课。在枯水期，学校负责人就要到另一座山头去寻找干净的水源。老师们还说，有些学生家境很困难，连书包也买不起。

　　在我们发给尔琪乡中心小学一个班级的心愿卡上，二年级的吉克以果写道：“我叫吉克以果，今年12岁，你们好，我们心里很高兴，我们没有电，我们喜欢电……”这样的文字，稚嫩、直接，也让我们心中五味杂陈。

　　事实上，我们“河流·孩子”项目组的每个成员，都不曾遗忘这样的承诺——爱，能改变！哪怕我们所到之处，一点一滴在改变，凝聚的力量，也将在流逝的岁月中留下一份坚持的痕迹。

　　这两年，伴随着“两基”攻坚活动的持续，美姑县中小学基础设施也日益完善，但是师资资源缺乏，尤其是英语、音、体、美等专业师资资源缺乏的情况，成为新的困扰。

　　美姑县教育局一位领导对“河流·孩子”项目组成员表示，目前社会各界人士捐款捐物等“硬资源”的投入已经越来越多，自己更为关注的是如何让乡村的青年教师们有机会提升“软实力”。“教书育人，就要有新的观念，新的思维方式，我希望这些年轻的老师们能有更多机会，多接触先进的教育资源和理念，他们自己素质提升了，才能更好地教育孩子。”摄影记者/王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