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享华

　　15岁的女孩只读到小学五年级，辍学两年，如果没有在校读书，再过两年，她大抵就会依照当地风俗嫁掉，一如她19岁的姐姐两年前的样子。

　　在不知道这个故事之前，乍一看到这个眼睛含羞、面颊泛红的女孩，你可能忍不住溢出一脸的笑，想去逗逗她。但是，知道她家有五个孩子，父亲已经过世，母亲已经改嫁别处，家中只有年近六旬的外公外婆操持农活和家务（其父亲乃是入赘此家，父系的亲族都远在他乡），可能之前的笑容都僵成伤感。虽然太阳光晒在身上火辣辣，但是内心顿感凉意袭来。

　　在宁夏泾源县泾河源镇的兰大庄，这样并不唯一的真实就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找不到借口绕开它。尽管此行的重要目的就是启动一所新学校，然后给一些品学兼优但家境贫困的小学生发放三百元的奖学金。理论上，知道或参与这些事的每一个人都很开心。

　　不过，我却无法设想她的心境，这所学校距离她的家不过二百米，家中还有三妹和四妹都在学校读书，三妹还获得了奖学金的资助。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不能确定是该悲还是喜。

　　在中国绝大部分地方，她这个年纪都还是可以留在校园，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而13岁，她就已经告别了校园，借她外婆的话解释原因，就是家中没有人扫地做饭，切草喂2只羊——那是一家六口全年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大约靠卖羊崽每年会有一两千元的收入。

　　钱虽少，但在这里的农村，这就是他们一年衣食住行所有的花费来源。即便是县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数字，这里农民人均纯收入也不过2802元（2009年数据，同期全国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5153元），父亲的病将几万元的积蓄都花光了，最终父亲也没能留住，而母亲也改嫁到了其他地方。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带着年幼的五个孩子——第五个才是男孩。

　　外婆抹着眼泪说，因为她没有儿子，所以才招赘，迫切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家的孙子。于是，即便头四胎都是女儿，还是要生第五胎。这种状况并不少见，村民说，在这里家中没有男孩，会被人瞧不起的。

　　忍住内心的激动，我们竭力游说着这个老人允许她的外孙女去读书，接续一个孩子的校园梦。在兰大庄新小学的启动仪式上，她就在远远地看着，我相信她有着自己的梦。虽然，我们都不确信再读四年的义务教育究竟能改善她什么境遇，但是至少我们应该可以阻止她17岁就会被依照风俗嫁掉的命运。

　　最终，由于当地老师也帮忙做思想工作，也借着汇添富基金公司的团队力量，女孩的外婆终于松口，至少允许在这个九月，她可以回到附近的小学继续读六年级，之后，她可以考初中。我告诉这家外婆，如果这孩子读完初中，她就可以到外面去打工，甚至嫁在外面，那时候或许全家的境况都可以改变。

　　而为了弥补女孩读书给老人带来的家务农活压力，我们愿意资助他们家每个月200元，持续至少四年。这里的“我们”，包括了汇添富的领导和员工，也包括了第一财经的同事们。

　　我也用微博(http://weibo.com)记录了所见所闻，一个女同事看到后，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如果需要资助，她愿意伸手，因为不愿意看到一个女孩由于贫困糊里糊涂就被嫁掉。而另一个朋友也在鼓励我，称赞我们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不过，真正需要鼓励的是那个孩子，她当然愿意读书，但能否坚持顶住老人长久的压力？我也不确定，毕竟她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我们再来访一遍督促也很费时费力费钱，我内心甚至有一丝惶恐，因为我们给了她希望，待我们走了以后，她家人依然坚持不让读书，从希望到失望，她会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