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武，刘弘毅

　　2011年之夏，50年不遇的大旱正笼罩着河南南部的潢川县，然而祸不单行，发生在7月初的“万人”腹泻事件，又将潢川推向风口浪尖。

　　潢川县是河南的农业大县，养殖业是当地的一大特色经济。万人腹泻事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罪魁祸首是谁？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深入一线进行调查发现，腹泻事件的发生更应该归结为一场“人祸”，而该事件也暴露出中国养殖业的发展之困。

　　万人腹泻或因水厂水质不稳

　　7月初，潢川一市民化身网名“夜夜裸奔”在潢川在线网站上留言，痛诉他接连拉肚子拉了17天。

　　“夜夜裸奔“仅是潢川大面积腹泻人群中的一例。至少进入7月份以来，潢川每个卫生所都有腹泻患者的身影。医药超市和卫生所里的止泻药极为畅销。由于腹泻面积较大，腹泻发生的范围很难有一个精确的统计。按照当地说法，这次腹泻人群在万人左右。

　　据7月初河南省卫生厅专家赶赴潢川的初步调查结果表明，腹泻患者主要集中在潢川县城周边，且患者发病时间与县城老水厂重新启用的时间相吻合。

　　潢川县有两个水厂。潢川县自来水厂（当地称之为老水厂）于1979年启用，主要供给小潢河的水净化后供给城市居民，而到了2008年，潢川县又兴建了一座新水厂，水源来自邬桥水库和老龙埂水库里的水源。

　　今年以来，潢川县境内的白露河、寨河、春河断流，淮河、潢河基本断流。气象部门统计显示今年1～5月份，潢川县累计降水157.4毫米，比去年同期减少60%。供给新水厂的邬桥和老龙梗两个水库双双干涸，潢川方面无奈不得不重新启用了老水厂。

　　7月14日上午，潢川县疾病控制中心副主任刘海泉告诉记者，6月28日老水厂曾送来一瓶水样要求检测，检测结果是自来水中添加的用来起到净化消毒作用的氯物质含量过低，“大约只有标准含量的十分之一”。刘海泉表示，他们将这个检测结果及时报告给了政府相关部门。而这次检测时间已经距老水厂启用过了一个多月。

　　潢川县政府在网站发布公告信息或许能够印证万人腹泻的原因：新水厂停运，紧急启用老水厂后，出现了供水不足和水质不稳问题。潢川县请教了省市专家的意见后，花了38万元更换了老水厂的蜂窝滤网，“新上了加氯消毒设备，正在实施缓冲滤池改造”。

　　潢川县城每天所需要的供水量为2.8万立方米，但每天最大供应量只能达到一半。潢川无奈启用了断点供水策略。与供水不足相比，“水质不稳定”更为严重。

　　责任属谁模糊不清

　　腹泻和水质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至今当地官方没有明确说法。

　　根据记者调查结果，出现腹泻的原因很有可能与老水厂净水过程中未能严格操作有关。

　　潢川县疾病控制中心副主任刘海泉表示他所在的单位没有责任对水样进行抽查和检测的责任。只是模糊地表示应由第三方机构进行检测。而国家卫生部颁布的《生活饮用水卫生监督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必须由卫生监督部门进行“日常性监督检测”。

　　老水厂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表示，水厂有送检的义务，但疾病控制中心和卫生监督执法所也有责任上门来抽查水样。这位老水厂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老自来水厂自启用以来每天化验，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记者也了解到水厂大都以比较简单的方式进行化验。远没有“疾病控制中心那儿的设备先进”。

　　7月14日，记者在老水厂办公室一张来客签名簿上见到，潢川县卫生监督执法所和疾病控制中心的两名工作人员双双来到老水厂进行取水样带回去检测。上述老水厂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以前从未检测过。

　　潢川县政府有关部门并不认同万人腹泻是水质恶化的结果。该县环保局污染控制股股长易志霞说，作为淮河的一级支流，小潢河的目标是四类水质，据今年3～6月份的检测结果表明，符合国家目标水质，而且其中大多数水质标准还高于四类水质标准，达到了国家三类水质标准。

　　那么水质污染的源头是什么？该县属于养殖大县，外界普遍认为腹泻事件和供水水源受污染密不可分，而污染源可能来自鸭粪。

　　公开资料显示，潢川有300多家养殖场，有世界鸭王之称的华英集团也位于该县。在此次事件中，华英集团一度被认为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但对于这种指责，华英集团觉得十分委屈。

　　“华英排污设备的相关数据，通过安装在这里的摄像头和相关数据汇总，能够直接在河南省环保厅以及国家环保部实时监测到。”华英集团证券部副总经理黄宏波对本报记者说。

　　事实上，养殖业污水和粪便表现出很强的两面性。一方面，被鸭粪浸泡出的污水有很强的肥力，村民们甚至不需要购买化肥。但用量过度就会适得其反。污水排到农田里是有机肥，排到大街上和河水中，就从有机肥变成了废水。

　　为此，记者来到华英集团了解了该公司的整个在线监测过程，并未发现异常，在环保投入方向，该公司投入了巨额资金。

　　易志霞说，在潢河上游的包括华英集团在内的多家企业的排污均达标，而且大多数还执行的是行业标准。而行业标准通常要高于地方环保标准。

　　腹泻事件发生后，赶赴潢川的河南省卫生厅专家认为潢川大面积腹泻是季节性因素和特殊性因素叠加造成。河南省疾病控制中心副主任许汴利在接受央视东方时空栏目采访时表示，老水厂在启用的前期出现了不规范的操作，造成水质不稳定，这样的操作造成了疫情的增加。

　　缺位的法规

　　如此多的养殖企业，该县环境承载力怎样？这是外界质疑的最主要部分，记者了解到在潢川，多数养殖企业是“公司+农户”模式，对于养殖企业来说，要做大做强，公司加农户的发展模式是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一方面农户养殖能够帮助企业做大做强，降低企业建厂和管理的成本，但另一方面小散养户带来的污染问题显得十分严峻。

　　事实上，环境承载力问题，不仅仅是潢川养鸭产业的困境，中国的养牛业、养猪业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在双汇的危机中，董事长万隆宣布将启动养猪战略。有关专家分析称，双汇以前自养量仅占屠宰量的0.2％，却迟迟没有扩建养猪场，就是考虑到两个很难搞定的因素——一是土地问题，养猪场占地面积很大，动辄就是几千亩；二是污染问题，每天排出的粪便和污水如何及时处理？

　　长期关注养殖业污染的全国人大代表雷元江的调查表明，90%以上的养殖场没有比较完善的污染防治设施，大量畜禽粪便不经任何处置就直接排放，成为导致我国许多水体污染和富营养化的重要因素之一。

　　环境保护部和农业部最近的一份文件也认为,我国畜牧业快速发展,对环境和生态带来的影响日益引起广泛关注。虽然我国的环境资源保护法律制度已经建立,但相关行政法规、规章、标准尚不配套,技术指导和经济激励政策有待加强。

　　在十一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期间,胡振鹏等30位代表曾提出议案,要求加快畜禽规模养殖污染立法。议案提出,由于选址不当、布局不合理,污染物超标排放,治理技术缺乏科技支撑,监管薄弱等原因,畜禽规模养殖污染已经日益成为制约产业健康发展、污染生态环境的突出问题。

　　雷元江表示：“一方面，畜禽养殖是薄利行业，且绝大多数养殖户属于中小规模，缺乏开展污染防治工程的必要资金。另一方面，中央财政还没有针对畜禽养殖污染防治专项资金，大部分地方政府也没有安排相关的资金支持，导致大量畜禽养殖场无力也无积极性建设污染防治设施。”他还建议，尽快制定并出台《畜禽养殖污染防治条例》，为加强畜禽养殖环境监管提供法律依据。同时尽快安排畜禽养殖污染防治专项资金，扶持、推动畜禽养殖污染防治工程的开展，控制和减少畜禽养殖污染。

　　6月7日，在由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召开的中国环境状况新闻发布会上，环境保护部副部长李干杰则透露，包括“公司+农户”模式在内的养殖污染治理的《畜禽养殖污染防治条例》已完成送审稿，有望在今年正式发布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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