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叶文东 发自广州

　　“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玩别人不会玩的，不玩别人会玩的，桥牌、围棋都是这样。别人会玩我就不喜欢玩了。现在还是一样。我只做别人不会做或者做不好的事情，别人抢着做的事情我就想退出。我能在有竞争但别人无法和我竞争的环境下游刃有余。”在杨笑侬(Hawk Yang)的这段博客文字中，他所说的“只做别人不会做或者做不好的事情”，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其实，假如我向你透露，杨笑侬是中国第一位私人飞机顾问，你立刻会恍然大悟。通俗地说，他就是卖私人飞机的，当然还提供相关服务。他的身份是长沙通联航空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中国通用航空网总经理，拥有美国公务航空协会终身会员资格。据了解，目前中国内地使用中的私人飞机大概为70架，不及美国的千分之一。其中，由杨笑侬经手销售并送上蓝天的私人飞机有十几架。“目前人们购买的私人飞机，几乎100%是进口航空器，主要是因为中国现在能生产的机型很少，仅有的几种型号价格不比进口的便宜。”

　　杨笑侬很早就与私人飞机结缘。1997年，中国第一次有人买私人飞机。2004年，中国第一架私人飞机上天。这两个“第一”都与他有关。触摸飞机近20年，杨笑侬的脑袋里装着一部完整的私人飞机百科全书。他说：“私人飞机并不是很神秘的东西，关键是少有人涉及航天业务，还有的人根本不了解私人飞行的愉悦与其带来的价值。”

　　“如果你有足够的闲钱，用其中的一部分购买私人飞机并不会构成财务负担。私人飞机是一种价值稳定的动产，一架飞机至少可以使用30年以上，有‘空中房地产’之称。”一聊起私人飞机，杨笑侬非常兴奋。“有的人一听到私人飞机就觉得可望而不可及，其实可能不过就是一辆高级跑车的价格。”

　　十几年来，杨笑侬在业内拥有的名气，让他不必去毛遂自荐地找客户。想购买私人飞机的富翁们往往慕名而来。至于他要做的事，就是给客户提供149种飞机的性能参数，109种飞机的运行成本，以及69种飞机的保值性参考。如果有必要，他就带客户去机场看设施和经他的手销售出去的私人飞机。

　　虽然杨笑侬对私人飞机的热爱一直没有变，从业经验越来越丰富，但是代购的销量却没怎么涨。由于审批繁琐和严格管制，私人飞机在中国发展得非常缓慢，这让他无奈和着急。近几年，他的公司平均每年销售三四架飞机，其中包括把国内二手飞机卖到国外。在接受《新营销》记者采访时，杨笑侬反复说：“我们在营销方面做得并不是很好。”

　　私人飞机顾问

　　1997年，中国放开了对公民申请私人飞行驾照的限制。那一年，以空调起家的远大集团董事长张跃考取国内首张私人飞机驾照，从国外购得塞斯那喷气式公务机和贝尔206直升机各一架，停在广州已经两个月，却无法飞到长沙。原因是进口飞机须通过民航总局等部门的审批才能入关。按照规定，“除了购机许可以外，飞机飞行之前要办理国籍登记证、适航证、电台执照，以及飞行员、维修人员的机型执照，维修单位许可证”等，而远大集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办理这些手续。

　　当时，远大集团高层领导急得团团转，而刚从民航系统辞职的杨笑侬毛遂自荐。此前，从中国民航学院航空电子工程专业毕业的杨笑侬，先后在南航集团湖南公司和民航湖南管理局工作，获得了中国民航飞机维修AV执照，熟悉飞行管理条例。

　　花了18天时间，杨笑侬就帮远大集团拿到了两架飞机的批文。随后，27岁的杨笑侬被任命为远大集团航空部部长，负责人员培训、飞行调度和日常养护等工作。在远大集团工作期间，他又帮公司买了5架飞机。此外，他还帮海尔、春兰等买过飞机。

　　在帮别人买飞机的过程中，杨笑侬决定管自己叫“私人飞机顾问”，定位为专业公务航空顾问。2000年，杨笑侬单飞，建了中国通用航空网。2006年，他成立了长沙通联航空技术有限公司，为企业和个人客户提供飞机咨询和采购服务。“在国外走多了，发现中国私人飞机太少的原因是从事这方面职业的人少，于是我把精力放到私人飞机咨询工作上，给客户提供交流的平台。”他在网站上撰写了大量关于私人飞机的文章，包括飞机选购、价格、证照申请、飞行事宜、维护保养、飞行员培训考核等内容。

　　杨笑侬与他的团队一点一滴地搭建网上平台，终于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飞机爱好者认可，访客超过百万人次，许多老板在网上与他成为知己。杨笑侬给网上平台的定位是“给通用航空行业提供专业的资讯”。他对网站部门进行了分工，飞机事业部做飞机贸易，商务部做相关产品、航空器材贸易，机务部对私人飞机进行维修。此外还有类似会员俱乐部的组织，“给想买飞机的人提供专业服务”。

　　只要是国际上正在销售的主流飞机，在杨笑侬的网站上都可以看到，包括国产的和进口的，品种多达上百个，主要有两大类型：一类是大型喷气公务机，例如空中客车公务机、湾流公务机、庞巴迪挑战者公务机等；一类是直升机，例如罗宾逊、EC-120等直升机。

　　一条龙购机服务

　　2003年春天，上海商人李林海在网上发帖，说自己从小就渴望飞上蓝天，很想买一架直升机，却不知道买哪种机型好，该如何办手续，他请杨笑侬当参谋。经过交流，性格豪爽的李林海把买飞机的事全权委托给杨笑侬。尽管杨笑侬以前已经多次帮客户买飞机，但多用于商务活动，且都是以公司名义申请批文，而李林海想自己玩，一圆飞行梦，这是中国人第一次以私人名义购买飞机。

　　当杨笑侬向民航华东管理局递交购机申请时，得到的答复是“无法做出答复”。杨笑侬只好将申请交给民航总局，但民航总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们决定去国外考察一番，让杨笑侬耐心等待。

　　6个月后，民航总局回函批复：同意购买，但不得用于商务飞行。杨笑侬随即飞到洛杉矶，采购了一架全球最畅销的罗宾逊R44 型直升机，价格为400 万元。2004 年年初，飞机从洛杉矶运到上海。杨笑侬先到海关办理注册，缴纳2%的关税和17%的增值税，然后把罗宾逊R44型直升机组装好，再向民航部门申请适航证、电台执照、国籍登记证。等走完一系列复杂的程序，飞机终于出现在李林海面前：锃亮的黑色机身，弧线型的半椭圆前窗，银灰色的螺旋桨。他有幸成为中国第一个真正拥有私人飞机的人。

　　2004 年5月16日15时30分，李林海驾驶直升机从龙华机场起飞，创造了中国私人飞机翱翔天空的首条记录。在随后的几个月里，杨笑侬又受客户委托采购了两架罗宾逊R-44直升机和两架赛斯纳飞机。

　　由杨笑侬经手销售的十几架私人飞机，买主有两类：一是有需要的大企业，二是个人。有的客户确实需要一架私人飞机，满足交通需要，比如贵州和云南，直线距离也许只有100公里，但开车距离却有300公里。有的纯粹是个人爱好，反正有钱有兴趣，就想买个私人飞机玩。至于购买飞机的门槛，“至少要花几百万元”。杨笑侬说：“我不太建议购买那些便宜的飞机，那样办理手续的成本比飞机本身的成本还高。”

　　杨笑侬是如何与这些客户取得联系的？他说：“我们不鼓励个人买飞机，没有主动做过推介活动。客户主要通过两种方法联系我们，一是通过网络，二是靠圈内的口碑。只有找到我们并且经过我们确认的客户，针对确实想买而且非常有必要的人，我们才会提供一条龙服务。”

　　要让私人飞机飞上蓝天，购机仅仅是一条龙服务的第一步。杨笑侬说：“我们不只是与某一家飞机经销商合作。我们与不同的飞机经销商接触，根据客户的需求，以最合理的方式购买价格更优惠、交货期更短的飞机。”随后还有一大堆事情，比如驾驶员培训、飞行驾照的申请和考核、资格申办、飞行线路申请等，同时对飞机进行日常保养和维护。“做飞机生意，要会打高尔夫，喝早茶，并不是倒卖一下就可以赚到钱，你还得帮客户把飞机弄上天。”

　　杨笑侬坦言，帮客户选购飞机很简单，但是要把飞机从国外买进来，再把飞机弄上天却有着无数的批文要办。“除了办理购机许可证，飞机正式飞行之前要办理的证照包括国籍登记证、适航证、电台执照，以及飞行员和维修人员的机型执照、维修单位许可证……”由于繁杂的手续令人望而生畏，杨笑侬感叹：“私人飞机顾问的钱很不好赚。”

　　服务好现有的客户

　　虽然对未来充满憧憬，但杨笑侬对中国通用航空业严重滞后的现实并不乐观。在他看来，与十几年前相比，中国私人飞机市场并无质的飞跃，仍面临诸多政策限制。比如复杂繁琐的审批程序至今没变，“离地三尺要审批”，严格的空中管制让一些飞行发烧友跑到国外体验飞行的快乐。本来，“在一个飞行自由和具备飞行环境的体系下，飞自己的私人飞机甚至比开车省油省时，另外在中国还可以节省比油贵的过路费”。但现实中太多不“给力”的因素，使得私人飞机市场难有大的发展。“目前私人飞机在中国算是奢侈品，因为你不仅得为它本身花很多钱，还得为它花很多钱请很多人吃饭。”

　　正因为如此，杨笑侬说：“现在我们很少推广，不鼓励个人买飞机。我们认为私人飞机真正要想好飞的话，必须有规范的法制化环境。目前这个行业的审批非常缓慢，距离法制化还有很长的路。”虽然参加一些航空展等活动，但他不主动营销，只是对一些预先安排的客户，才会深入沟通，安排试飞。“偶尔碰上的客户，可能是他一时冲动想买飞机，有很多困难他没有想到。”

　　4月13日发布的《2011年胡润财富报告》显示，截至去年年底，中国有96万名千万富翁和6万名亿万富翁，中国每1400人中就有1个人是千万富翁。值得注意的是，从这些富翁的购买意向看，游艇和私人飞机市场有巨大的潜力—有一半富翁打算购买游艇，六分之一的富翁计划购买私人飞机。

　　“每天我们都要接听数不清的咨询电话。”虽然市场需求一直存在，但杨笑侬坚持的原则是，“目前我们的态度是先服务好现在的客户，除非客户需求特别迫切。我们建议客户先不着急，待民航和空军有进一步明确的改革措施再购买私人飞机。事实上，我们不忍心没有足够心理准备的客户，买了私人飞机不能飞行，只能呆在地面上让人很痛心。”

　　除了销售航空产品，杨笑侬还为客户提供其他同行所不能提供的增值服务。按照行业惯常的“执管方案”，销售商和代理商销售飞机，由航空公司以“安全责任”为名给用户全面执管。在执管服务下，飞行、机务、航务和运行管理都必须采用航空公司的体系，飞机证件由执管单位办理，飞机机主支付一笔不菲的“安全责任费”。在执管单位面前，飞机机主完全处于弱势地位，不仅各项费用由执管单位说了算，而且一旦出现问题，更换证照相当困难，甚至要到民航总局重新办理批文。

　　“我们的管理服务不同于执管服务，在某种意义上更接近国外标准的飞机管理服务。我们以私人或企业的名义申请批文，办理非经营性通用航空登记，使之成为一个民航局认可的‘航空单位’，飞机的证照也以其名义办理。然后用户可以以平等的身份从航空公司租用飞行、机务人员，或者培训自己的人员。我们与航空公司合作为客户提供‘菜单式服务’，根据其需求和飞行量，提供短期或长期服务。这样就可以降低客户的费用，而且客户完全掌握了主动权，不会受制于任何人。”杨笑侬说，“我们的特点是中立、全面，给客户提供以客户为中心的方案，不主张客户把飞机完全交给通用航空公司，甚至把证照都交给对方。”

　　与国外通用航空市场对比，杨笑侬认为目前中国通用航空的交通价值没有被挖掘出来，中国所有的运输机场都没有全功能的飞行服务站。事实上，国外的私人飞机大部分是通过FBO(FIXED BASE OPERATOR，相当于设置于机场的飞机销售4S店，亦即飞行服务站)销售的。这种飞行服务站不仅销售飞机，而且可以提供飞机停放、维修、运行支持、培训等服务。因此，他在计划和湖南机场集团合作，在长沙黄花机场建设一个全功能的通用航空服务区，由此带动周边中小城市的小型机场发展，进而推广到全国形成飞行服务站网络。

　　对于未来，杨笑侬计划在若干年内帮助解决阻碍国内通用航空发展的一些问题，让他的通联航空技术有限公司成为一家真正有自由主义风格的公司。然而，“路漫漫其修远”。但是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一直说，我做通用航空业的动力是我相信通用航空本身的价值。即使国家禁止做这个行业，我仍将为此而努力。事实上，社会越不理解通用航空我越有必要做，而真正大家都来做，也许我就不需要做了。”

　　这就是杨笑侬，他“只做别人不会做或者做不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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