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债问题是“延期”而非解决 海外债权人影响力上升

　　袁蓉君

　　记者袁蓉君继当地时间8月1日由共和党控制的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了提高美国债务上限和削减赤字法案之后，由执政党民主党控制的参议院2日也顺利通过上述法案，使美国政府“有惊无险”地在大限之日到来时免于债务违约。尽管如此，全球股市对此的积极反应却“昙花一现”：1日跳空高开的美欧股市均以下跌作收；受美国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继续放缓打击，2日亚太股市出现3周来最大跌幅。而美元也没有因为债务上限得以提高而获得有效支撑，1日追踪美元对一揽子货币走势的美元指数仅小幅上涨0.68%。从股市和商品市场撤出的资金转而流向美国国债，导致8月2日基准的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继续走低。

　　当天接受本报记者独家采访的野村证券中国经济学家孙驰表示，刚通过的法案在短期内缓解了美国国债违约的风险，但鉴于不断扩大的国债规模隐含着不断累积的潜在违约风险，美国的债务问题只是延期而未得到解决。而最近美国两党围绕上调债务限额和减赤而展开的激烈争斗，中国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副研究员梅新育认为，一方面暴露出美国政治体制的丑陋一面，另一方面也损害了美元和美国国债的信誉，有利于美国的竞争者。美国立法者闹出的这场债务危机，无形之中提高了海外债权人的影响力。

　　全球股市反弹“昙花一现”

　　由于1日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制造业增速为两年来最低，令亚洲出口商盈利前景蒙上阴影，8月2日亚洲股市出现3周来最大跌幅：东京时间当天下午16时零7分，MSCI亚太指数跌去了1.6%至136.75点，悉数抹去前一日1.6%的涨幅，下跌股票是上涨股票的4倍。到收盘时韩国股指跌2.4%，为亚洲最大跌幅；日经股指大幅下挫1.21%至9844.59点；香港恒生指数跌0.6%；上证综合指数下跌1%；澳大利亚股指跌1.4%。

　　“美国债务上限议案的通过显然是好消息，但美国经济增长势头确实已放缓。”澳联邦银行旗下资产管理公司CFSGAM投资市场研究主管史蒂芬·哈尔曼里克表示，当股市投资者聚焦（美国的）经济数据时，他们可能会非常失望。

　　上周五美国商务部的数据显示，在经历了低于预期的一季度GDP仅为0.4%的增长之后，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速仍低于预期，为1.3%。1日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宣布，7月ISM制造业指数为50.9点，仅略高于50这一强弱分界线，远低于经济学家的平均预期，显示一度引领美国经济复苏的制造业缺乏继续增长的动力。

　　黑石投资管理（澳大利亚）公司主管詹姆士·霍尔特认为，制造业报告是一个警示，表明美国两党对债务上限久拖不决的争论是在疲软的经济复苏背景下发生的，人们还需要观察几个月的数据以评估经济复苏的情况。孙驰告诉记者，这个法案在短期内缓解了美国国债违约的风险，短期看市场对这种风险延期的方式表示欢迎。但不断扩大的国债规模隐含着不断累积的潜在违约风险，因此债务问题只是延期而不是解决。

　　实际上，标准普尔公司7月14日宣布将美国3A信用评级置于“信用观察”名单时明确表示，即使在8月2日大限之前美国两党达成上调国债上限协议，美国评级被下调的几率仍为50%。标普表示，需要看到对“不断增加的美国政府债务负担的可信的解决办法”。

　　受经济学家预计即将公布的数据将显示6月美国消费者支出停滞，以及国会通过上调债务上限、削减赤字方案的影响，资金从股市和商品市场撤出，转而流向美国国债。伦敦当地时间9时零3分，基准的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下降4个基点至2.7%，两年期收益率下降2个基点至0.35%，5年期下降3个基点至4.06%。而记者在截稿前获得的信息显示，因就业下降导致家庭紧缩开支，6月美国消费者支出意外下降，为近两年来首次。

　　债务危机暴露美国政体丑陋一面众所周知，美国只有在8月2日大限之前提高债务上限，才能确保美国国债到期兑付，确保美国政府机构有钱“开工”，确保社会保障支付……这些无一不关系到美国的系列核心利益：美元国际货币地位、美国国债和金融市场信用、经济复苏前景。

　　然而，梅新育说，为了党派政治斗争的私利，华盛顿政客们竟然不惜绑架美国的这些核心利益，对海外债权人和国际金融市场的风险更是视若无睹，海外债权人不得不为此承担市场动荡的风险。美国政界甚至有人提出“选择性违约”，即牺牲海外债权人利益而确保国内债权人利益。这与此前发展中国家发生金融危机时美国强迫对方授予海外债权人优先受偿权的立场形成了鲜明对照。他因此认为，美国两党有关债务上限的争斗暴露了美国政治体制丑陋的一面。

　　“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债权人面对新兴市场债务国时极希望获得的一项特权是优先受偿权。为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国际债权人常常逼迫危机国修订《破产法》，向外国债权人赋予优先受偿权。1983年9月，IMF和国际债权银行迫使阿根廷接受了这一条件；2002年，IMF再次强硬要求阿根廷杜阿尔德政府修订《破产法》。2000年3月8日，美国国会国际金融机构咨询委员会（梅尔兹委员会）主席阿伦·梅尔兹向美国国会和财政部递交最后报告，在报告中该委员会也念念不忘要保证国际债权人对发展中债务国财产获得优先追索权。这与此次美国有人提出‘选择性违约’有天壤之别。”梅新育如是说。

　　长期看美元和美国国债信誉受损从最近外媒的报道看，不少经济学家和民众认为这次美债危机损害了美国和美国国债的信誉，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角色也广受质疑。

　　梅新育认为，美债危机有利于美国的竞争者。他说，在缺乏经济政治全面崛起赶超美国的对手时，美国这么干别人无可奈何，因为他们别无选择。但是，假如出现了一个经济政治全面赶超美国的竞争对手，经过这次心理“蹦极”，市场参与者们会更多地倾向于选择替代市场。二战以来，美国没有遇到全面的竞争对手，苏联的竞争在于军事和政治，在经济上几乎是两个平行市场，无从竞争。日本和德国的竞争仅仅在于经济的某一些侧面，且这两国都是美军占领下的战败国。但是，现在情况可能不同了。中国是独立主权国家，与美国在经济上出现了竞争。中国这些年也在努力提高本国金融市场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地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信心之失，即是中国信心之得。美国议员们可能没有想到的一点是，他们闹出这场债务危机，无形之中提高了海外债权人的影响力。”梅新育表示。

　　尽管如此，有分析人士表示，从纯经济的角度看，美国国债的前景是正面的。“美国国债市场仍是最具深度和流动性的市场，人们将因缺乏其他选择而将资金投入该市场。”孙驰同意这一看法。她说，美国国债似乎也面临“toobigtofail（大而不能倒）”的境况。“在短期内，很难找到一个规模相当、风险更低的金融投资品来取代美国国债的地位，因此，美国国债的短期风险并不大。”

　　但从中长期来看，孙驰认为，随着美国国债潜在风险的不断累积，国际投资者必定会逐渐寻找或创造出新的替代市场。因此，美国国债，甚至包括美元本身在中长期都面临国际重要性下降的风险。这个过程取决于各国经济力量相对位势的变化，而美国世界第一的经济规模也使得这一变化更可能是渐变式的。”孙驰说。

　　中国外储多元化有助于降低对美债依赖此次美国两党的斗争凸显出投资于3A级别国债的风险。作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中国有何应对之策呢？

　　对此，孙驰认为，中国立刻抛弃美元既不现实———因为很难找到如此巨大的可交易市场，也不经济———因为短期大笔抛售可能导致更大的损失。但她强调说，中国的外汇储备多元化不仅有助于减低对美债的依赖，甚至是寻找替代市场的一股推动力量。

　　梅新育则建议中国增加购入其它资产，丰富储备资产的构成品种。他说，需要消除的一个误解是，储备资产并不都是国债券，还包括其它资产，如声望较高企业、金融机构的股票和高等级债券，小部分对冲基金和投资公司股权，大宗商品期货合约。事实上，当年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就有意大利央行投资，6月完成招股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投资公司Vallares主要投资者中也包括中东几家主权财富基金。由于各国加息导致股市下跌，梅新育估计，今年上半年储备资产中这些非国债资产份额应该有所上升。

　　尽管如此，梅新育仍表示，目前中国持有大量美国债券是一种“利益捆绑和相互毁灭”的手段，有助于形成“恐怖平衡”，以维持中国和平的外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