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黄金之三】金光照耀的中国

　　中国需求尤其是中国官方潜在的黄金储备需求，一直带给黄金投资者甜美的想象，甚至存在被市场无限夸大的风险；短期内获利盘了结的抛压已来临

　　【财新网】（记者 付涛 实习记者 孙艳霞）世界黄金协会（World Gold Council，下称WGC）投资部董事总经理郭博思（Marcus Grubb）在6月中旬表示，中国近期黄金需求激增的状况尚未在金价走势中得到全面体现。郭博思发表上述言论时，WGC刚刚披露一季度中国实物黄金投资需求首次超过印度的数据。

　　尽管郭博思看到的数据反映的是中国民间强劲的黄金投资需求，但是中国需求尤其是中国官方潜在的黄金储备需求，一直带给黄金投资者甜美的想象，甚至存在被市场无限夸大的风险。

　　 央行沉默是金

　　“如果中国央行示意要买，黄金价格一夜之间就会到2000美元。”一位市场人士谑称。

　　多年来，劝说中国政府增加黄金储备以分散外汇储备风险的建议，不绝于耳。中国央行也并非无动于衷。近年来，最大规模的黄金储备增持行动，发生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发生之后。中国央行通过国内杂金提纯以及国内市场交易等方式，增加黄金储备454吨。截至2009年末，中国黄金储备达1054吨，占中国外汇储备1.6%。而在2007年年底之前，中国黄金储备维持在2002年的600吨水平。（参见《外管局年报：中国去年黄金储备1054吨》）

　　然而，在金价继续攀升的2010年，中国央行按兵不动。中国外管局6月份公布的2010年报披露，中国国际投资头寸表中的“货币黄金”，从2009年底的371亿美元增至2010年底的481亿美元。

　　“这个数字的变化主要是黄金的市场价格变化了，金价涨了，但中国央行的黄金持有量基本没有变化。”一位研究中国外汇储备的专家告诉财新记者。

　　2010年3月中国央行副行长、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易纲公开表示，黄金储备不可能成为中国外汇储备的主要渠道，因为世界黄金市场是有限的，如果央行大规模购金的话，势必会推高全世界的金价。

　　事实确实如此。如果让中国目前超过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都挤进黄金市场，就好比将一头动物园的大象放进自己家里的冰箱。英国《金融时报》上周的一篇Lex专栏文章写道：“即便按当前价格计算，中国的外汇储备也足够买下人类有史以来开采的全部黄金。”尽管这句评论明显夸张甚或计算上有误，但作者要传递的意图也许离事实不远。

　　根据WGC公布的数据，全球地上黄金存量约16.6万吨，以目前的金价（如每盎司1700美元）计算，总价值将近10万亿美元。但存量黄金中首饰佣金占去约50%，私人黄金投资与各国官方黄金储备各占18%。

　　换言之，即便以目前的金价，各国官方储备黄金全部加起来价值也不足2万亿美元，而中国央行如果将黄金储备在外汇储备中的占比提高到目前美欧发达国家的水平（60%-80%），需要持有目前各国官方储备黄金的总和。难怪中国外管局去年7月表示，即使将目前1054吨的黄金储备再增加一倍，也仅能分散几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投资，使黄金储备占外汇储备的比重仅提高一两个百分点。分散外储的效果不明显，而代价却非常高昂：增持成本高昂并引发黄金市场的动荡。

　　这似乎有助于理解，为何面对欧美债务危机，中国央行仍将三分之一的外储投放在容量足够大的美国国债市场上，并在风口浪尖的6月份继续增持57亿美元美国国债。

　　“黄金这段时间涨，体现了黄金的避险作用还是很重要的。美国国债虽然降级了，但是还在涨，可见美国国债市场的巨大容量和流动性是其它资产无法取代的，避险的资金还是以购买美债为主。”嘉实基金结构产品投资部基金经理杨阳8月11日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称。

　　值得注意的是，当中国央行在黄金市场上选择沉默时，不少发展中国家的央行选择大笔增加黄金储备，最为明显的是俄罗斯自2007年下半年起至今，几乎每个月都有增持黄金记录，仅今年上半年就增持了约48吨黄金。此外，韩国、墨西哥、泰国、白俄罗斯等发展中国家都是近期积极的黄金储备增持者。

　　事实上，央行售金协议（Central Bank Gold Agreement，下称CBGA）体系外的央行，自2006年下半年起就一直是黄金的净买家。这彻底扭转了1988年以来各国央行一直是净出售者的惯例。CBGA1由欧洲14个国家央行加上欧盟央行在1999年9月26日联合签署，通过设定出售上限约束各国抛售黄金的行为。如今生效的CBGA3在2009年9月26日签署，规定2009年9月27日起的未来五年内签署协议的央行每年最多售金不能超过400吨。

　　WGC今年的一季度报告称，尽管发展中国家积极增持黄金，但CBGA体系内央行的售金意愿很弱。自2010年9月26日以来，CBGA内央行仅卖出过可怜的1吨黄金。

　　无论如何，对于中国央行目前对待黄金储备的态度，或许在更长的时间轴才能得到公允的评判。

　　民间投资需求泡沫

　　再来看看中国民间的黄金需求。它主要包括黄金首饰等商品需求和金块金币等投资需求。WGC的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前者达142.9吨（印度为206.2吨），同比增21%，后者达90.9（印度为85.6吨），同比增123%。尽管首饰黄金需求和黄金总需求仍屈居全球黄金第一消费大国印度之后，但中国大陆市场黄金投资需求在今年一季度超过印度市场，引世人瞩目。（参见图一）

　　图表一：

　　2011年一季度中国与印度的黄金需求（吨）

　　黄金首饰

　　金条、金币投资

　　合计

　　India印度

　　206.2

　　85.6

　　291.8

　　Greater China(大中华区）

　　152

　　93.5

　　245.5

　　China（中国大陆）

　　142.9

　　90.9

　　233.8

　　数据来自世界黄金协会

　　受投资需求的推动，中国黄金总需求确实正在加速增长。WGC的数据显示2010年中国黄金总需求同比增32%（注：上海金交所2010年报认为总需求同比增39.65%），今年一季度同比增47%。而自2001年以来，中国黄金需求平均每年增长14%。

　　中国民间黄金投资需求的井喷，可以从上海金交所的数据得到印证。截至2010年末，上海金交所个人客户达177.85万户，当年新增86万户，增长近一倍。

　　值得注意的是，在所谓“中国因素”里，中国的黄金投资需求尽管迅速井喷，但因投机性强，未来波动性可能较大，目前跟着索罗斯落袋为安的投资者并非少数。

　　“中国投资者目前黄金投资的‘跟风’心理很强。”一位黄金业分析师人士称。

　　从WGC二季度报告来看，世界黄金投资需求在二季度再次升温，该协会监测的世界上主要的黄金ETF二季度增持黄金45.6吨，是一年来的最大增幅。英国《金融时报》8月初在Lex专栏中惊呼投资黄金“傻钱（dumb money）”来了（小散户增多了）。但是，WGC数据支持机构投资者目前没有退却的观点。

　　出人意料的是，二季度购入黄金最多的买家还是来自欧洲ETF，共买入29.2吨，因为对欧洲债务危机的担心使得欧洲人增强了对黄金ETF的需求。相比之下，大多数中国人担心通胀，但尚未意识到为自己政府的债务而感到担心。

　　WGC的最新数据证实，中国黄金的投资需求在第一季度超过印度后，二季度便迅速出现缩水（见图表二），从一季度的超过90吨降至53吨，远远落后于同期印度的108.5吨。

　　图表二：

　　2011年二季度中国与印度的黄金需求 （吨）

　　黄金首饰

　　金条、金币投资

　　合计

　　India印度

　　139.8

　　108.5

　　248.3

　　Greater China(大中华区）

　　111.5

　　54.4

　　166

　　China（中国大陆）

　　102.9

　　53

　　155.9

　　数据来自世界黄金协会

　　今年1月份至今，中国基金市场竟有四只相似的QDII黄金基金相继成立。最早成立的诺安黄金基金发行时募资约32亿元，但今年一季度末该基金规模就降至约25亿元，二季度末至约15亿元。对于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诺安基金国际业务部总监宋青认为，一方面是投资者倾向于落袋为安；另一方面则由于国内监管要求，基金发行后规模往往出现“先扬后抑”的普遍现象。

　　从国内黄金基金的募资规模来看，随着金价攀升，大体呈现出规模缩小的趋势。诺安之后，成立于5月初的易方达黄金基金募资规模不到27亿元，而成立于8月初的嘉实黄金基金则仅5.7亿元（最新的一只“添富黄金及贵金属基金”目前尚在发售期）。

　　根据WGC数据，二季度末，世界上主要黄金ETF的总持仓规模达2155.3吨黄金。这数字仅次于法国央行的黄金储备量。不过，“中国因素”在其中的份量并不大。中国的四只QDII黄金基金即便未来合计总规模达100亿元（现在远远达不到），以目前的金价，其实际可买入的黄金不超过30吨，可谓沧海一粟。

　　 短期抛压来临

　　“市场调整的风险正在累积。”光大期货研究所副所长叶燕武8月18日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注意到，金价在越过每盎司1500美元之后，实物黄金的投资资金还在增长，但黄金期货、黄金ETF等金融类黄金产品的参与资金主要是存量资金，新增资金很少。目前市场处于价升量平的状态，而正常的状态应该是价升量升。这表明市场上资金参与黄金投资的热情已经下降。

　　高赛尔金银有限公司高级黄金分析师龚山强亦认为，短期内获利盘了结，可能会带来黄金市场的抛压，中国沿海一带的金商目前已经在承受回购压力，由于“价格涨得很快，现在投资者回购获利已经很丰厚了”。

　　龚山强指出，从上海金交所的Au（T+D）延期补偿费支付方向来看，自8月10日起的七个交易日中，有六个交易日出现多付空，这意味着近期市场上空头的抛压已经比较强，“短期内黄金市场可能要承受一段痛苦”。

　　但龚山强未看淡中长期金市。他认为，美国宽松的货币政策不退出，QE3推出的可能性很大，“关键看下半年，9月份印度传统的黄金消费旺季开始，加上中国投资者的‘羊群效应’，年底需求量放大还是有可能的”。■

　　 （财新记者张冰对此文亦有贡献）

　　附录图表：

　　2011年第一季度中国黄金需求状况（单位吨)

　　2010年1季度

　　2011年1季度

　　同比增长

　　截至2010年1季度12个月累计

　　截至2011年1季度12个月累计

　　同比增长

　　珠宝首饰

　　118.2

　　142.9

　　21%

　　393.9

　　476.5

　　21%

　　金条、金币投资

　　40.7

　　90.9

　　123%

　　128.2

　　237.5

　　85%

　　总计

　　158.9

　　233.8

　　47%

　　522.0

　　714.0

　　37%

　　数据来源：世界黄金协会2011年1季度黄金需求趋势报告

　　2010年中国黄金需求量构成表

　　类别

　　数量（吨）

　　占总需求量(%)

　　比上年±量（吨）

　　比上年±（%）

　　首饰制造业用金

　　357.12

　　42.66

　　17.52

　　5.11

　　工业原料金

　　47.38

　　5.66

　　7.19

　　17.60

　　其他工业用金

　　8.52

　　1.02

　　1.11

　　14.98

　　金币制造用金

　　16.61

　　1.98

　　5.91

　　55.23

　　金条囤积

　　141.88

　　16.95

　　68.59

　　93.95

　　推断净投资

　　265.7

　　31.74

　　119.21

　　81.15

　　总计

　　837.21

　　100

　　237.72

　　39.65

　　自上海金交所《2010年中国黄金市场报告》

　　2010年中国黄金供给量构成表

　　类别

　　数量（吨）

　　占总供应量

　　（%）

　　比上年±量（吨）

　　比上年±

　　（%）

　　矿产金

　　340.88

　　40.72

　　26.90

　　8.57

　　回收金

　　256.32

　　30.62

　　22.43

　　9.59

　　库存金

　　0

　　-

　　-7.97

　　100

　　央行售金

　　0

　　-

　　0

　　-

　　其他

　　240.00

　　28.67

　　205.30

　　491.64

　　总计

　　837.20

　　100

　　246.76

　　41.79

　　自上海金交所《2010年中国黄金市场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