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更多
字体:

艰难的选择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08-25 05:38 来源: 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 郭丽萍 发自湖北长阳

  撤,还是留?这是一个问题。湖北省长阳县的黄柏山民族小学,正陷于两难的困境。

  到上个学期,这所学校仅剩29名学生和5名教师。学前班和一年级已招不到学生,现有的生源还在不断流失。新学期开始前,田振生校长对学生人数进行摸底,他发现,除9个升入初中的毕业生,“新学期学生总数将不会超过8个”。

  于是,关于民族小学将被撤并到30多公里外镇中心小学的消息,在家长中间传开来。

  二年级学生刘红颜和四年级学生田雪贝的家长们为此很犯愁。翻越高山绝壁,他们才得以让孩子进入这所亦深居高山之中的民族小学,但一旦并校后,横在上学路上的“高额生活费”这座大山,可能是他们难以翻越的又一座大山。

  在乡村撤点并校大潮的席卷下,黄柏山民族小学是原黄柏山乡仅存的一所小学。

  迢迢上学路

  8月23日,在民族小学简陋的教师宿舍里,8岁的刘红颜打开电视,饶有兴致地看起“喜羊羊与灰太狼”。她的母亲,患有高血压的朱光朋,正和着白开水吞下了几粒药片。

  朱光朋是陪读的家长。他们的家位于高山里的对舞溪村八组,与民族小学的距离在10公里以上—因为原有的学校、教学点在全国近年来调整教育布局、撤点并校的背景下,被大量撤并,这已是最近的学校。为照顾孩子起居,民族小学二十多个学生里有一半左右的学生家长,住到学校附近陪读。

  刘红颜有一个20岁的哥哥刘会青,现在是湖北宜昌的一名厨师。朱光朋依然记得大儿子上学的情景。

  刘会青上小学时,他们所在的猫儿冲村三组还未并到对舞溪村,最近的猫儿冲小学离家两公里。刘会青早上上学时带上中午吃的盒饭,傍晚放学再回家。

  田振生校长介绍,上世纪“普九”期间,乡村里兴起办学校热潮,各村几乎都有“初小”或教学点,设立学前班和一到四年级,若干个村再联办“高小”,设五、六年级,完全小学则属乡办。2000年前,据田振生统计,当时黄柏山乡的所有学校加上教学点,有三十多所,其中,完全小学3所。

  猫儿冲小学是村办“初小”。上五年级时,刘会青转到更远的黄柏山民族小学,开始寄读生涯,自己淘米下饭。大山里公路不通,来回全靠步行。朱光朋说:“走到学校要3个多小时,来回耗上一天,山路都崖边上。冬天积雪半米厚,山路更难走,得穿带钉子的胶靴。”

  上中学时,黄柏山乡已并入清江对岸的资丘镇,唯一的黄柏山民族中学也并到资丘中学。放大假时,刘会青常常赶不上从资丘到黄柏山每天仅有一趟的巴士,只得和三两同学结伴抄山路到渡口坐轮渡过江,再接着走山路。“回家得一天,常常走得筋疲力尽。”朱光朋很是心疼。

  回校时,朱光朋要在半夜起床,打着手电筒摸黑爬一两个小时的山路,将刘会青送到通车的公路上,赶六点多的巴士。

  民族中学并到资丘中学后,民族小学搬进中学的教学楼里,原先能够容纳数百人的校园显得空荡寂寥。校方将空置的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免费提供给家长居住,家长只需交电费即可。

  四年级学生田雪贝由年过六旬的爷爷奶奶抚养,父母离异多年并已在外地重新组建家庭。为孙女上学方便,田雪贝的爷爷田科元,四年前在学校附近以两万元的价格买下了一栋农房,举家从黄柏山村搬到这里,靠种地、喂猪、打零工营生。

  被“托管”的孩子

  刘红颜在一年级时有两个同年级的同学,升二年级时,这两名同学都转去资丘小学,刘红颜成为二年级仅有的一个学生。

  撤点并校之后,“就近入学”已不再是一条严格规定,大量偏远村子里的孩子被送到镇上的小学。资丘镇的资丘小学和白沙坪小学因学校容量有限,尚未对学生开放住宿,因此催生了学校周边的“托管”市场。托管所为孩子提供食宿,并照顾孩子起居,每个孩子一个月的托管费在300元以上。

  田振生说:“留在民族小学的学生多是家里比较贫困的,如今家长重视孩子的教育,家庭条件稍好的,都宁愿把孩子送到镇上或县城里师资力量更为优厚的学校。”

  在资丘小学附近不到50米范围的街上,有着6家打着大幅招牌的托管所,其中“世芳托管园”就在资丘小学街对面。托管园的女主人叫世芳,她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托管园源起于她最初的“陪读”,已创办6年。

  世芳家在清江对岸偏远的黄柏山上。现在已上高中的大女儿原先上的猫儿冲小学被撤并,女儿上四年级时,世芳将她送到镇上的白沙坪小学,寄居在姨妈家中。世芳自己夫妇俩则远赴北京打工。

  尽管有些外出打工的家长将孩子带在身边,但世芳说:“在北京打工挣不了多少钱,消费高,供不起孩子在北京读书生活。”因为希望孩子能照顾得到,儿子上幼儿园时,世芳回到资丘,在资丘幼儿园附近以每年3000元的价格租房陪读。

  邻居知道世芳在镇上陪读,也都把自家孩子送到镇上上学,并托给她照顾,一个月给200元的托管费。世芳陪读的第一年,总共有八九个邻居的孩子托给了她。

  后来,托管的这些孩子也将自己的兄弟姐妹或亲戚的孩子介绍了进来,越来越多偏远山村的孩子,聚集到世芳这里。

  2008年,世芳特地租下资丘小学街对面民房的一楼和二楼,办起正式的托管园。如今,托管的孩子已有二十多个,最小的来自火烧坪乡,才3岁;托管费上升为每个月350元。

  这些孩子来上学只要带上换洗衣服,食宿均由托管园提供。托管园里的男女生宿舍和卫生间都分开,还有专门的活动室。世芳还以一千多元的月薪雇了一名中专毕业生,在夜间到托管园给孩子们辅导功课。

  世芳说:“很多孩子的家长在外面打工,家里爷爷婆婆年级比较大没法接送的话,孩子就半年全托在这里。”

  撤与留

  田振生校长称,民族小学80%以上的贫困生每学期能拿到300-500元不等的补助。若并校后,不是寄读生,则享受不到这些补助。

  长阳是出了名的国家级贫困县。每个月至少三百多元的托管费,再加上交通费等,对于像刘红颜和田雪贝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供不起的数目。另外,去资丘上学路远且要过江,年幼的孩子让家长放心不下,他们只能盼着民族小学能继续办下去。

  50岁的田振生,2002年进入黄柏山民族小学执教。因为出生率的降低和生源的流失,在这10年里,他看到学生人数逐渐从原先的三位数降到两位数,再到接下来的个位数。

  8月23日,田振生对时代周报记者称,暂未收到任何关于将要撤并民族小学的通知和文件。

  资丘中心小学的领导曾对田振生承诺:“只要还有一个学生,就会安排老师。”

  原则上,政府会按照学生人头来拨经费,但为了民族小学的正常营运,在过去几年里,当地教育局也都超标准给民族小学拨款。田振生说:“到上学期末,学校的账户上还有两万多元的剩余。”

  民族小学现有的5位老师平均年龄已超过50岁,最年轻的也已34岁。“年轻的优秀老师不愿到大山里来,作为年轻人,广州和长阳,你会选择哪个?”田振生叹气。

  田振生一方面希望并校能使山里的孩子享受到更加公平的教育资源,另一方面,又不希望看到因并校而导致穷孩子上学更加困难的局面。因此,他对于民族小学是撤还是留的态度有点矛盾。

  “顺其自然吧。”田校长有些无奈。

分享更多
字体:

网友评论

以下留言只代表网友个人观点,不代表MSN观点更多>>
共有 0 条评论 查看更多评论>>

发表评论

请登录:
内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