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青春熄灭记 忆仍旧燃烧

作者: ■路曦

　　

年轻时真是每个人身上都发出光彩啊，或者是自以为发出光彩。

　　--荞麦

　　《最大的一场大火》，书名源于狄金森的诗句。每日午后悄然而至的一场火焰，猛烈得足以摧毁一座城池，待其重建再度吞噬，如此循环往复……好比是组成全书跨度整十年叙述背景的大大小小事件与女主角心中那植物般割了又长，摘了仍生的蓬勃感情。

　　少女栗子自1999年青涩的大学生活伊始，与学长苏砾的相识、相恋、相知，终相别离，间有记者林涛过眼云烟地热烈追求和与医生郎烨无疾而终的平淡婚姻，直到2009年与死党小冬于一场偶像纪念会上握手言和而告终，为自己的年少时光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故事本身是简洁平和的，一如书的封面：恬淡，带点忧伤的浅紫，散放着将逝青春特有的紫罗兰香气。身为资深记者的荞麦无疑不缺讲好故事的技巧，将个人的微观叙述结合以新闻报道形式的社会宏观事件，错落有致地娓娓道来，恰到好处体现了文艺“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永恒守则，同时大小历史的两相对比更为全书抹上了一丝与现实相疏离的怀旧美感。

　　现在的荞麦更为内敛、客观，专注于不动声色地描摹，把持自我情绪的能力更上了一层楼；打动读者的不仅仅是情绪，更多的是故事本身，普世的、先验的。尚未体会过衰老的人或许品不出此书个中味道；它不够炫目与璀璨，更像是冷雨中那一线忽明忽暗的微弱阳光，于某个不起眼瞬间直直照进你心底，低声抚慰你：即使青春业已燃尽，我们还能回忆起，曾有欢笑这件事情，不是吗？

　　年轻时真是每个人身上都发出光彩啊，或者是自以为发出光彩。“这是栗子的感慨，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为什么苏砾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呢？或许他不仅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初恋，更是她触不到的理想化身，年少时光里那颗始终青涩而坚硬的倔强果核。她不是奇才，“十足的一个普通人，永不会成为任何传奇”所以才会被传奇吸引，几乎不可自拔。

　　有一种人走路时像是在漫步云端，拼了命也要登高望远那么一趟，去穷尽人生所有的可能性。苏砾便是这样的人：主持文学社、办杂志、组乐队、做唱片助理，甚至如回应上天召回般地消逝……他就是一场梦，他就像青春本身。“一个美好的肥皂泡，所向往的都是别人给不了的。”他给栗子最大的启示是让她认识到自己“懦弱而屈服于秩序，从未想过要游离于任何生活的规则之外”，也是他能给予其他人的……

　　但所谓的启示就一定有用吗？对于包括栗子在内的大多数人而言，它就像真理，锋利而尖锐，沾上了现实残酷的血腥，当不了反映生活的镜子唯有充当刺伤内心的玻璃碎渣。“人人都有梦想，却不能实现，几番折腾，最后归于平静。”是的，在经历过被理想这颗始终咬不动的果核硌到牙齿的阵痛之后，我们还能太在乎什么呢？每个人的命运注定不同，苏砾注定做那个点化别人的，栗子的命运就是注定被苏砾点化。“青涩的学生时代……提醒我的残缺，那就是，我未曾以任何的形式真正拥有过任何的青春。”她爱上了发呆，经常会想大半天，终于有勇气跳出来，尝试站在生活的外围当一个好的观众。如果大学时就有这种勇气，她的生活会换一种模样吗？也许吧，只是也许。

　　“人总是这样，若是顺从了现实，便会怀念理想，若是跟随了理想，大概又会顾及现实。”这就是属于我们每个人的矛盾人生，无一幸免；顺从的人不一定有好报，不安于室的理想主义者们或许长风破浪，或许离太阳太近而被灼伤，最后一样殊途同归。归根到底，青春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拥有之时她便是一切，是乐中之乐、美中之美，所有的身体生理反应与头脑精神创造的不竭源泉，不惧怕会犯错、会受伤，因为与她为伴之时已被赦免，这是独一无二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