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扶桑 大企业变衙门

　　俞天任

　　日本大企业恐龙病的一种症状就是企业的一部分变得像衙门一样，凡事不求进取，只以不出差错、明哲保身为己任。开发斜坡载人运输系统的米山工业就吃够了这种企业衙门的苦头。

　　建筑工程离不开脚手架，脚手架是人员的通路，也是材料的堆放场所，但搭建和拆去脚手架本身要占去不少时间，特别是在工程规模不大的情况下，按照常规的方法搭建范围很大的脚手架，很不经济。米山工业开发出了一种活动式脚手架，在建筑现场架设吊轨或者利用已有的吊轨来运行单轨式运输系统，从而节省了架设大规模脚手架的时间和造价。因此，称这种活动式脚手架是一次建筑技术革命也不为过。

　　这个发明在好几个国家取得了专利，不少建筑现场，特别是桥梁和机场建筑中常常能看到这种脚手架，比如新加坡樟宜机场一号航站楼的改建工程中就使用了这种脚手架。

　　但米山工业发明的这种活动脚手架开始的推广非常不顺利，不像原来的斜面载人运输系统那么立即受到欢迎。原因是这种活动脚手架一般都应用在大的建筑工程上，而这种建筑工程的承包商一般都是大建筑公司。日本的大建筑公司尤其以保守著称，在自主采用新的建筑技术和建筑工艺方面更是如此。日本人在决定使用某种技术或者工艺时，有无“实绩”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使用旧技术和工艺，出了事没有人需要承担责任，只要改进旧技术和工艺即可。但如果有谁主动去采取新技术和新工艺而发生了事故，则这个人必须承担全部责任。能够混到有权决定大的建筑工程采用何种技术或工艺的位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谁也不会拿自己将来的前程去赌博，这也是人之常情。

　　米山工业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们开发的活动脚手架没有任何建筑公司予以采用，尽管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很好的东西。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和歌山县修建纪之川河口大桥的时候，负责建设工程的建设省现场所长才下了决心：“本官已年近退休，官场竞争与本官无关了，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用？”这样移动式脚手架才总算得到首次使用。使用的实绩非常好，安全性和费用的经济性得到了实际证明，这一下全国的建筑工程都开始了应用。

　　如果没有那位已经年近退休，不再在乎官场竞争的所长，这个发明很可能就见不到天日了。而米山工业作为一家小企业则可能由于无法承担巨额的开发经费而陷入经营困境，甚至走向破产。

　　一般来说，日本的大企业对中小企业开发一些加工方面的新技术很鼓励。因为这些技术最终反映到大企业的产品上，对提高产品在技术和成本上的竞争力有帮助。但是对自己开发新产品的中小企业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因为，能够自己开发新产品的中小企业都是独立的，并不隶属于某个大企业，大企业没有保护和扶持的义务。反过来，使用这些没有所谓“实绩”的新产品会给决策者带来风险。这就导致一些新技术在日本推广和应用得很慢。

　　俞天任，网名为“冰冷雨天”，江西长大的上海人，现于东瀛打工谋生。生平喜欢侃大山、打八卦，操心与己毫无关系的闲事。专著《冰眼看日本》《浩瀚大洋是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