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房的新装

　　康夫

　　立秋之后，经过几场大雨，空气中出现了丝丝凉意。比较有生活经验的人，在冬天将到的时候，会把家里的门窗和空调管道等检查一遍，堵上细小的缝隙，让冷空气无法进入室内。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保温的重要性。其实，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我们能在室内躲避室外的炎热，也得多亏墙体中的保温材料。

　　在老房子里住过的人，也许不会怀念一到煮饭烧菜的时候就满是浓烟的楼道，更不会怀念狭小的居住空间。但他们说起老房子的好处时，都会说老房子冬暖夏凉，住着舒服。这是因为老房子不管是砖混结构还是土木结构，墙体都比较厚，冬天屋里的热气不容易通过墙体散发出去，夏天屋外的热浪也不容易进来。不过，现代的大厦和高层居民楼，都不方便用砖混结构搭建了，因为不管实心砖还是空心砖，垒到7层以上的重量都非常可观，再加上混凝土框架本身的重量，对下层结构和地基强度的要求太高。现代高层建筑一般采用框架结构、框剪结构，超高层建筑还包括更为复杂的多种结构的结合。墙体的材料则一般是高强度混凝土、轻骨料混凝土、石膏板等，外墙材料是混凝土板或复合材料。这些材料的隔热能力本来也不差，但由于结构强度的限制，这些板材不能做得很厚，所以就需要其他的轻型材料填充在内墙和外墙板材之间，才能使墙体具有足够的保温性能。

　　在现代建筑中广泛使用的保温材料可以分为两大类，即天然材料和合成材料。天然材料包括植物纤维、动物毛等，不难想见，这些材料的供应量非常有限，难以满足大量建筑的需要。所以在我国这样正在迅速城市化的国家，还是合成材料使用得最多。合成材料又可以分为发泡类和纤维类材料，前者包括聚氨酯泡沫、聚苯乙烯泡沫等，后者主要包括玻璃纤维和矿物纤维。

　　发泡类材料的隔热效果是依赖材料本身的隔热性能，以及材料中包裹的空气实现的。而纤维类材料的隔热完全依赖于纤维束之间的空气。如果纤维被压缩，或者被弄湿，它的保温性能就会大打折扣。即使没有直接与水接触，纤维也容易吸附空气中的水汽，使它们凝结成小水珠，影响墙体的保温。在冬天，因为室内温度高，水气充足，这种凝结现象往往更为严重。为了解决这些问题，纤维类隔热材料一般都要与隔离水汽的板材搭配使用。安装中的防水措施也比较复杂。

　　相比之下，发泡类材料的生产和安装都要简单得多。发泡类材料可以做成预制板材，嵌在胶合板、刨花板等木制板材中，不仅有隔热作用，还可以作为墙体起承重作用。这种板材安装起来也很方便，跟混凝土预制板类似。另一种使用发泡材料的方法，是将聚苯乙烯或聚氨酯和发泡剂分别放在两个储罐中，在安装现场通过喷嘴混合起来，并直接喷涂到墙面上，这样做的显著优点是它可以被用来填补裂缝、小洞等其他保温材料不容易附着的小地方，而且用来加强已有的空心墙体的隔热性能也很好用。不论是板材式还是喷涂式的发泡保温材料，还都有不易受潮、隔音效果较好等等优点。

　　发泡保温材料看起来真是傻瓜又好用，也就难怪国内外在建筑中都喜欢使用这种材料了。不过，这种材料现在可说是走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今后是继续发展还是消亡，就看这几年的技术革新能不能解决它的一些重大缺点了。首先，这些材料生产过程中使用的发泡剂主要是氢氯氟烃和氢氟烃这两大类，前者对臭氧层有破坏作用，在国外已经停止使用，在国内也将逐渐被禁用；后者则是温室气体，导致全球变暖的潜能是二氧化碳的几百倍乃至上千倍。其次，在聚氨酯和聚苯乙烯的生产过程中，会用到苯和甲苯的原料，处理不当的话，对生产、安装环节的工人和用户的健康都会有损害。最后，就是很多泡沫保温材料都易燃，而且在燃烧过程中还可能放出有毒气体，我国近几年发生了好几起由于外界火源引燃保温材料的火灾，国外也有泡沫材料安装不当造成人身伤亡的例子。

　　如果把原材料的开采、运输，土地的占用，以及装修、维护过程中释放的化学物质及消耗的能源都算上，建房可能是人类对环境影响最大的一项活动。而保温材料的成本虽然只占建房费用的1%~4%，却能带来与造价不成比例的环境与安全问题。从环境和经济的角度上说，使用保温材料，或者使用保温性能较好但价格贵得多的保温材料，是不是得不偿失呢？

　　其实，让一个住在东北传统的土坯房，或者云南传统的红土房里的人到现代的城市民居里住一下，这个人自然就会得出结论，还是用现代保温材料建筑的房子住起来舒适。现代的楼房，不仅看起来轻巧，不惧风霜雨雪和地震，而且允许我们有更大更敞亮的房间，这都是因为房屋结构科学和保温材料的应用才成为可能。即使欧美国家住在传统的木制房屋里的人，在用新的保温材料对房屋进行翻修改造后，也往往在一个冬天之后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因为过冬更舒适了，花在取暖上的钱却只有原来的五六分之一。

　　既然现代保温材料对于保证人们居住的舒适是必要的，我们当然不能再回到住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用开到最大的暖气和空调来应付严寒酷暑的日子。正视保温材料的缺点，用新材料、新工艺对它加以改进，才是王道。由于发泡保温材料的缺点，在世界上很多地区，特别是天气比较炎热和干燥的国家和城市，又重新使用天然材料进行建筑保温。天然材料容易受潮的缺点，可以通过附加铝制反射膜的方法解决，这种反射膜还可以通过把热量反射回热源来增强保温的效果。

　　为了解决发泡保温材料的毒性和易燃问题，人们从工艺和原料两个方面同时下了工夫。美国一家公司使用大豆油和回收的塑料瓶作为原料，生产出的乙烯泡沫性能与其他泡沫材料相仿，避免了传统泡沫的苯和甲苯污染问题。如果不太在乎成本，还可以选择聚异氰酸酯泡沫板材，它本身和发泡剂都没有什么毒性，但易燃的丙烷发泡剂要求严格隔离火源，所以它只能以预制板材的形式使用。此外，还有发泡玻璃、棉纤维等新材料，如果在适当的场合使用，都能带来可观的环境和经济效益。

　　（作者系诺丁汉大学地理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