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心上的毛衣

作者: ■许斌

　　《万象》杂志2011年第9期中，刊载了何华先生的《佛门大滋味》一文，文内有《双林寺与薝卜院》一小节，里面讲述了一个关于毛衣的小故事。

　　何华先生与永光法师关系不错，常常去薝卜院找他叙旧。薝，音zhān，是古书上说的一种植物，字典中有例句：“合谷之山，是多薝薝。”永光法师是薝卜院的主持。薝卜院在新加坡，是广洽法师生前的精舍，现在成了他的纪念馆。广洽法师是南洋高僧，是弘一法师的弟子。弘一法师俗家名李叔同，“二十文章惊海内”。他的作品中，被最多人熟知的当属歌词《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永光法师是四川人，早早成了孤儿，由姐姐一手拉扯大。永光法师的出家，缘于高考落榜。出家当天，因为难受，不思茶饭。庙里师父大喝一声：“饭都不能吃，你能干什么？”被喝后的永光竟然精神一振，连吃了三碗饭。从此豁然开朗了。这便是顿悟。

　　但顿悟开的，只可能是世间的荣辱名利，绝不可能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人与人之间的爱。

　　永光法师有一件毛衣，是他到了新加坡以后，姐姐寄送给他的。但新加坡常年炎热，哪里有穿到毛衣的时候。永光法师常常把姐姐寄送毛衣的故事讲给他人听，甚至说到姐姐的没有见过世面，有些傻。但说着说着，就语带哽咽。

　　弟弟走了，不仅出家，而且到了南洋，姐姐知道南洋的气候特征吗？她根本不需要知道。她只是牵挂着弟弟，她要将自己的牵挂，切割下一部分来，陪伴着弟弟在遥远的地方。这一分心意，弟弟当然知道。他说起毛衣的故事，便是因为想起了姐姐在遥远的地方。他当然需要这一件毛衣，这一件毛衣不是穿在身上，而是穿在心上，温暖心灵的。

　　我们的心灵，其实比身体更加害怕寒冷，比身体更需要温暖。

　　生命中，特别遗憾的事，却是在特定的时候，我们常常只分外留意身体的冷暖，至于将多少人对于自己的一分牵挂、一分爱当做为多余，当做了累赘。直到多年以后，回忆起往事，终于感受到爱，并因此觉得温暖，然而那牵挂、爱着我们的人，却可能已经离我们很远很远，甚至远到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