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森林”的建造者

作者: ■本报记者赵民望

　　

一个被碎片化了的人

　　进入世界上最大的造纸基地之前，记者获得的涉及张茵的信息几近海量，遗憾的是，却无法由此获得一种接近完整的影像。

　　一个女人，又是富人，更是名气非常大的人，处于舆论中心地带不奇怪。诡异的是，媒体上多数时间的张茵更像一个娱乐明星，在不是绯闻的新闻之中张茵被碎片化了：“女富豪”、“炮手”、“血汗工厂”、“破产门”等等字眼指引着公众的视线。

　　其实，自从进入公众视野那天起，各种各样的标签就像城市街头的小广告，一路伴随着她。

　　最有噱头的就是张茵与“女首富”封号之间的起起落落。

　　上世纪80年代，张茵去香港收集废纸并由此成了“废纸大王”。这是一段人尽皆知的创业故事，成功相伴的“财富”却变为是非之源。2006年3月，玖龙纸业香港上市，张茵以财富270亿元排胡润百富榜第一名。

　　张茵由此被戴上了“中国女首富”的帽子，此后胡润百富榜的每一次发布，必有张茵的新闻爆出。无论张茵名次的升降，都是焦点。

　　今年张茵并没有进入这个榜单，记者注意到，这同样成为媒体的点题之作。在“某某取代张茵成中国女首富”的标题里，她的名字依然出现在一个与本人没有关系的新闻中。

　　急剧变革的年代，多么需要建设性力量的成长壮大。张茵心里明白：表面上冲自己而来的气旋，实际上表达的是社会层面对于民营企业家群体的些许疑虑以及种种期待。

　　被媒体封为“炮手”时，张茵辩解说：我从来没想要当“炮手”！可是属于张茵的多事之秋已经到来。于是，当“血汗工厂”的指责接踵而至时，拥有“中国女首富”的帽子，充当过“炮手”的经历，对于张茵只能是罪加一等的处境。

　　2008年4月12日，香港SACOM学生组织发布报告称：2006年胡润百富榜上的首位女首富张茵是“点血成金”，其创办的玖龙企业是典型的“血汗工厂”。

　　卷入舆论旋涡之初，张茵一度大怒，她甚至哭了。她解释说：那是因为在这个组织发布的数张照片中，玖龙车间“废纸成堆、污水横流”的表述是她坚决不能接受的，玖龙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景象。“血汗工厂”的说法让她猝不及防，她无法入眠，平静下来之后，她首先检讨自己。在对企业劳保及用工情况一一查核后，张茵心里很踏实：自玖龙成立以来，没拖欠过工人工资，即使遭遇金融危机的时候，也没有减过薪。“血汗工厂”根本与玖龙没有关系！

　　后来的5月7日，玖龙纸业就此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并邀请记者实地参观玖龙纸业的生产车间与厂区。广东省总工会也实地调查，随后的结论是：“玖龙纸业尽管存在着管理上的欠缺和问题，但是玖龙不是血汗工厂。香港学生组织SACOM的调查是片面的，所作的结论是不公正的。”

　　“血汗工厂”的指责慢慢平息下来，舆论持续追究的理性值得肯定。问题是，责备一个人很容易，脱离了事实基础的批评，不着边际的口水，无异于一面用碎玻璃拼接起来的镜子，里面的影像是那个人真实的面貌吗？

　　很显然，对准张茵的这面镜子正是碎片组成的！

　　口水冲不垮的一道堤坝

　　热情豁达的张茵是个认真的人，记者的问题她没有丝毫回避，总是很认真地倾听着，畅快地回应着。

　　面对“身为先富起来的张茵并没有拥有公共品质，没有树立起公共财富观”的批评，张茵首先讲到了责任。在她看来，她领导一家就必然有多重责任。不过，只有让企业发展，才谈得上公共品质和公共财富观。

　　张茵说：“一个企业从小发展壮大，人的因素非常关键。我常常在想，员工需要优厚的待遇、稳定的生活，还需要发展的空间和平台。作为企业的带头人，应该把企业带到一个什么样的方向，才能去实现员工对我们的期望呢？答案就是企业的发展。只有企业实现稳定的增长，有合理的盈利和发展的空间，我们才有能力给员工创造更好的生活。”

　　她说，玖龙集团目前拥有员工1.7万多人，这既是企业的一笔宝贵财富，也是企业家肩上的一份责任。

　　“对于一家上市公司来说，投资者最看重的就是企业未来的发展和潜力，我们有义务、有责任用我们的努力去实现企业的增长，给投资者带来更大的回报。”

　　没有惊人之语，张茵淡定地表达了她的理念，强调了她所坚持的管理、经营企业的思路。

　　今年是玖龙建厂以来的高峰发展年，而这些发展计划都是根据市场需求，在两三年前就已经计划好并逐步实施的。记者了解到，到2013年，玖龙的年产能将接近1400万吨。

　　针对外界“玖龙负债高”的评价，张茵向记者解释说：“做企业一定要有发展的眼光，要不断制造出企业的潜力。在市场机遇方面要敢于冒险去抓，重要的是要控制好风险，发展和负债要保持平衡。更何况，玖龙近几年是拼搏的优化期，还没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张茵就此表示：“我们的目标就是通过发展实现效益的稳定和增长，给员工创造发展的平台和安居乐业的环境，给投资者带来更好的回报，在市场得到大家的认可，对社会体现出一个企业的价值。”

　　张茵讲到了企业经营，更看重企业的社会责任。

　　记者获悉，玖龙的社会公益贡献从来没有中断过，汇总起来的数目也相当可观。不过，张茵更愿意强调的并非慈善公益事业，而是从产业强国基点出发的价值取向。也就是说，企业家在发展企业的时候，其产品及生产经营的整个全程，对于社会发展是有益的，企业家应该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建设者。

　　站在高高的垃圾垛旁边

　　作为一艘造纸航母的领航人，张茵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辛苦甚至不惜忍辱负重，仅仅是为了保住那顶“中国女首富”的桂冠？还是为了那个“财富神话”版本的再更新？

　　在位于东莞的玖龙厂区，站在由废纸压制成的一个个垃圾垛旁边，笑得很灿烂的张茵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对（回收废纸造纸）这种事业的追求所带来的成就感，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

　　映入记者眼帘的还有一则醒目的标语：世界上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了位置的资源。敢于打出这种招牌不是因为胆量，而是因为底气。

　　玖龙因废纸而生，更因废纸壮大崛起。可以说，正是这些源源而来的垃圾，成就了张茵的奋斗史。因此，废纸在玖龙纸业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张茵就是想通过她所领导的企业，成为“废纸森林”的建设者。

　　曾几何时，责难张茵“炮手”的声音不绝于耳；奇怪的是，张茵同样的一些的“重话”却无风也无浪：比如“玖龙能做到这么大，环保排第一位。”“能做好环保和规模大的企业，未来将主宰纸业市场。”

　　同样是胡润的排行榜，张茵在其“低碳富豪榜”上已蝉联两届“低碳首富”。没有人较真，没有引发争议，也没有深入解读，张茵此时居然没了炒作价值！

　　记者注意到，纠结于张茵的颇多言论中，极少关注张茵的企业到底做了些什么？在其诸多故事背后，已经发生并还将改变些什么？即便环保人士，似乎也没有看到环境保护旗帜下面的真相！至少没有注意到整个造纸产业的华丽转身。

　　仅从环保看，玖龙生产过程中，90%的原材料来自于废纸，只有10%是原木浆（使用木材压榨）；通过节能减排实现水、废渣、废气的回收利用、最后焚烧发电；废水、废气历经完整的“大循环”、再净化处理，最后是达标排放。

　　张茵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引进国际最先进的生产设备，这是从一个高的起点上出发。因为对于一个造纸企业来说，环保就是生命线。”

　　玖龙在环保上一直坚持“没有环保就没有造纸”的理念，通过巨额投入，将各项环保指标都做到了优于国家标准。张茵认为，于民于社会于国家，这是一个企业必须做到的。更何况，“未来造纸业的竞争就是规模和环保的竞争”。

　　玖龙纸业是当仁不让的循环造纸的典范。2011年，玖龙的废纸吞吐量已跃过千万吨关口，只是这些废纸原料多来自于进口。不过，张茵看好“国废”的前景。2008年时，“国废”在玖龙的原料总量只占到10%，今年已超过30%。未来5年玖龙的原料比例中，“国废”将超50%。

　　对于一个纸产品消费占全球第一的国家来说，玖龙的这个目标意味着：张茵所经营的纸业王国，要将“废纸”垃圾变成源源不断、不用砍伐的可再生“森林”。

　　不少人知道玖龙纸业一直在上项目，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新上或改造的项目，都是以100%的再生纸做原材料。而且，就在玖龙，诞生了中国第一条100%再生纸做原材料的文化纸机。

　　深入玖龙纸业找环保问题肯定是来对了地方进错了门：车间巨大的噪音，对操作工人来说有环保问题；一个以回收废纸为原料的造纸企业，对寻求发展转型之路的中国来说，玖龙纸业就是绿色循环经济的实践者、推动者。

　　在东莞玖龙，记者曾远远地看到一个蓝色球顶的建筑物，原以为内面装有什么精密仪器。事后方知，那不过是一座煤仓，玖龙投资2000万元修建这座建筑，仅仅是为了密封储存燃煤。

　　张茵对记者说，她现在不喜欢“压力”这个词，可是例外的一次却不期而遇：东莞厂区边上规划了住宅小区，有人说太靠近造纸厂有污染问题，房子肯定不好卖。房子建起来、开盘了，张茵有“压力”了，她挂念起这个楼盘的销售状况。

　　日后，小区的商品房销售量价齐升，张茵心里乐了。讲完这个产生了压力的小故事，张茵朗朗的笑声再度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