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净身人格

　　庄雅婷

　　在巴黎机场转机时，买了本时尚杂志，那期封面是一双裸体男女，同行男士见到，立刻挤眉弄眼：“听说你买了不健康的杂志哟。”我怒目：“那是视觉杂志！跟黄色有关系吗？”然后我又突然平静了，干嘛跟人解释我思想健康、职业需要啊。连苍井空都能开微博(http://weibo.com)的年代，我的审美取向上流还是下流，又关谁事呢。

　　但总是遇见这样的人就有点扫兴。不光是我，也有不少人有同等经历：看电视，信口开河点评新闻，这时父母充满担忧地望着你说，“有些话出门就不要乱讲了，会惹事的。”你其实可以理解他们，毕竟父母的管束一向严格，他们一向是爱护你的怕你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要是你的同龄人、比你年纪还小的人、和你根本不熟的人说这种话，那就比较讨厌了——谁需要那么多野生父母随时指指点点你的言论和人生呢。

　　这就是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吧。有这么一群胆小并忧心忡忡的人，他们总是说“你的话又超过尺度了”，但我好像并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嘛——你懂，很多文字和语言都离不开讲述的语境，并且有时需要同等智商或阅历才能理解。看见“清风不识字”就以为讥讽清朝的，恐怕联想能力也太强大了点。他们立刻会跑出来跟你讲这样是不对的、反动的、危险的。但你以为他们都是好心眼儿来劝你。首先我不认为好心眼儿的人在文字狱层面无师自通，另外再好的心眼儿也得分清楚远近亲疏，对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妄加评论，简直是没有教养的事儿。

　　假如你发一条微博，上书“清风不识字”。那么看评论吧，会有“太监急”出现。“删前留名”，这意思是说，这五个字很危险。“你好反动你要小心吖”，这意思还是说，我发现了你的真实意图。“删了吧何必呢”，这意思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干嘛要给自己惹麻烦。“微博小秘书呢，不来管管”，这意思就是，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不良用心。

　　所以，我总想起一个词，叫“自净身气质”，你看过去的皇上为了彻底摆脱绿帽子的嫌疑，世界上就有了太监。太监是无害的，虽然没了鸡鸡，但是保住了脑袋啊。这很安全。太监种群虽然已经不复存在，但精神上的自阉者还是层出不穷的。他们的生活，就在一个画好的圈子里，圆圈之内是应该和可以，圈子之外一律是不该和不对。久而久之，就连普通真话都不太敢讲了。最好大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讨论和争论多么危险啊。精神上的自净身人格特别需要安全感，并且善于美化这一切，虽然没了鸡鸡，但起码面白无须声音细嫩啊。于是在他们眼里，敢说实话的人总是那么讨厌。

　　但他们需要和平安逸，也需要安全感，不敢正面翻脸，只能装出和善先知的样子告诉你：你这样是不行的呀，早晚会被阉的。还不如学我早早就自净身了呢。他们，居然学会了打趣你，并暗藏杀机。也许对于自净身人格来说，任何峥嵘头角都是他们所不能忍受的，所以，一定要给你扣一个口无遮拦、思想不健康、政治不正确的帽子，貌似真心劝慰的方式。并且他们龌龊地学会了借刀杀人，用“体制”的力量来消灭你。在过去是皇上，在现在是有关部门或网站管理员或微博小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