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条人命背后：联合化工投资失速

　　张亮

　　虽然温暖的家只与自己工作的化工厂相距不到300米，一场巨大的爆炸让35岁的聂妮却再也跨不过这仅有的300米了。和聂妮一样遭此不测的，还有她的领导和同事们，包括设备主任苏永岭，安全员张圣楠、保全工段长李龙、保全员薄振龙、赵燕名等。

　　2011年11月19日13点52分，造成上述惨剧的爆炸事故发生在联合化工（002217.SZ）去年刚刚收购的山东新泰联合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新泰联化”），造成15人死亡，4人受伤。新泰联化原为泰安市楼德化肥厂，被收购之后投产三聚氰胺。

　　记者了解到，这个曾经被联合化工快速上马、寄予厚望的项目从5月份投产后就事故不断。事故的背后，联合化工在新项目投资中的种种问题正逐渐显现。

　　低价设备

　　近日，《中国经营报》记者来到位于山东省新泰市楼德镇南泉村的新泰联化事故现场进行采访。该公司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三聚氰胺项目是在装置停产后的检修过程中发生爆炸的，发生爆燃的为该装置的道生液冷凝器。

　　新泰联化所在地南泉村的村民查先生告诉记者，新泰联化今年5月底建成投产，投产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外排出很难闻的气体，村民往上反映多次，但都没得到有效解决。

　　一位化工行业的资深专家告诉记者，在对道生液冷凝器设备检修前，一定要做好两项工作。第一，要确保冷凝气的进出口阀已经关闭；第二，要对冷凝器设备里用惰性气体或更安全的气体进行置换。由于天气寒冷，如果不对内部的冷凝气进行气体置换，冷凝气会在设备里慢慢变成冷凝液，从而导致设备内形成负压，当设备破裂时，会吸入大量空气进入，从而形成可爆炸的可燃性冷凝气混合气体。保全工在维修焊接时，冒出的火星足以引燃整个反应器设备里的混合物气体。

　　据国家安全监管总局网站上公布，这次发生事故的3万吨/年三聚氰胺装置由山东省医药工业设计院（系化工石化医药行业专业甲级资质）设计，于2011年7月投料生产，主要生产原料为尿素、二氧化碳，辅助材料为熔盐、道生油（含联苯26.5%、联苯醚73.5%，也称导生油）该装置不属于危险化学品生产装置，其产品和主要原料均不属于危险化学品。

　　然而，为何刚刚购买的设备频发故障？有媒体将事故原因直指曾经给联合化工股份有限公司沂源总部提供三聚氰胺生产技术和设备的北京烨晶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烨晶”）、武汉昌发过程装备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武汉昌发”）。理由是11月15日，联合化工将两公司告上法庭，因为对方提供的生产技术、设备存在缺陷，使得其3万吨/年三聚氰胺资源综合利用及节能技术改造工程项目迟迟不能达标投产。

　　记者多方采访了解到，新泰联化所购买的技术和设备并非出自上述两家公司，其技术设计图纸提供方是河北辛集市九元化工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九元化工”），而设备提供方是新泰市当地一些生产冷凝器设备的小企业。

　　北京烨晶总经理唐印告诉记者，该公司通过控股子公司武汉昌发，已向全国提供了20多套技术和设备，实践应用已经很成熟了。“此外，联合化工控告我们之前提供的设备有缺陷，其实并非我们的问题，实际产能未达到设计产能的主要原因在于联合化工的管理方式并不能完全有效地配合原有的设计产能。”唐印向记者补充道。

　　武汉昌发总经理李俊松则告诉记者，联合化工曾经希望他们公司以第一次合作价格的70%，将设备提供给新泰联化，由于机械装备厂的利润率本来就低，李俊松拒绝了这一要求。联合化工随后通过最低价竞标的方式获得了九元化工的生产技术设计图纸，又从新泰市当地购买了大量的设备，按照设计图纸的要求进行组装。

　　记者致电九元化工，该公司一位张姓经理告诉记者，该公司提供的技术没有任何问题，目前共出售了六套技术图纸及设备，除了联合化工之外，并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他推测此次事故是由于联合化工职工操作失误以及内部管理失当造成的。

　　隐患可能早就已经埋下。新泰联化一位内部职工告诉记者，此次在新泰市购买的设备，价格低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本来是以最低价中标的方式锁定了一些设备提供商，在签购买合同时，新泰联化又砍掉了一部分价格，此外，公司还不能够按时给设备商回款，在这种情况下，设备商提供的设备能有多少质量保证？”

　　就上述疑问，记者向联合化工公司证券事务代表董宪印进行求证，他告诉记者，新泰联化虽然是联合化工的全资子公司，但是该公司拥有独立的法人机构，因此在决定设备购买以及设备维修方面有独立的经营权，控股公司不得干预，因此他对新泰联化是否购买低质廉价设备不得而知。

　　工期紧张

　　市场人士指出，联合化工虽然不能直接干预新泰联化的经营，但种种迹象表明事故频发与其急于上马新项目和工期缩短也不无关系。

　　2010年2月2日，联合化工通过竞拍收购泰安市楼德化肥厂、泰安双丰化肥有限公司破产财产及土地使用权，并以此资产对新泰联合化工实物投资。新泰联合化工于2010年4月起对原楼德化肥厂生产装置进行检修和技改，年产7万吨合成氨装置和年产10万吨尿素装置经过检修和技改，于2010年7月先后进入试生产状态。

　　在对原工厂接收不到一年，联合化工随即于2010年11月5日发布公告，称新泰联合化工为了拉长其产品链条，拟投资建设3 万吨/年三聚氰胺项目。公告还显示，该项目可充分利用其现已投产的7 万吨/年合成氨装置和10 万吨/年尿素装置，只需建设三聚氰胺生产厂房和设备，投资额不超过0.9 亿元。这一项目建成并具备试车条件的时间计划为2011年第三季度。

　　然而，不到半年时间，联合化工又于今年5月就发布公告宣称，“项目建设期间新泰联化合理调配建设进度，于2011年5月27日投料试生产并产出首批合格三聚氰胺产品。”这也就意味着，原本计划第三季度投产的生产线被提前了几个月，工期缩短了近一半，且投资额度已超过预期。

　　开工期被提前了，但是相应的设备却并未完全跟上。该公司一名职工告诉记者，在新泰市购买的设备打压测试时就不合格，公司采购部门对此却熟视无睹，只想尽快地把设备搬到公司，尽快装备完毕开始生产。以至于该设备从装备完毕的9日开始一直到19日不断出现故障，直至酿成大祸。此外，联合化工总部对公司保全部门的维修期限也是一再压缩。据他介绍，公司对总部以及位于枣庄市的分公司，其维修期限限制在6天，而唯独对楼德的期限限制在4天。所以保全部门成了公司最累最辛苦的部门。

　　从财务数据分析，截至2011年9月30日，新泰联化总资产2.26亿元，占联合化工合并报表比重17.39%，营业总收入9910万元，占合并报表比重为10.08%。因此将投资比重与收入比重比较来看，新泰联合化工所带来的投资回报还具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因此联合化工对这个项目寄予很大的期望值，希望今后能为公司带来丰厚收益。不过正是由于三聚氰胺在此前一段时间内价格大涨，加上技术门槛不高，因此，国内多家化工企业纷纷上马新项目，11月又有玉象沙雅5万吨、鲁西化工8万吨三聚氰胺装置试车等消息传出。

　　与此同时，联合化工近几年的经营情况并不理想。作为传统化工企业，联合化工盈利能力近几年一直处于滑落的状态，2008年净利润为1.47亿元，2009年下降为6484.62万元，下降幅度达127.19%。在收购了楼德化肥厂、泰安双丰化肥后，2010年净利润略有上升。在联合化工今年的三季报中，有券商曾预测过公司今年全年的净利润，认为将会同比增长50%~80%，在业绩变动的原因中，特别提出全资子公司新泰联化三万吨三聚氰胺工程竣工投产增加了公司利润，可见该项新业务对公司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