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议院选举统一俄罗斯党议席大滑坡

　　杜马“失蹄” 普京遭疑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张愉

　　238席，这是俄罗斯总理普京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在12月4日国会下议院（又称杜马，意为思考）选举交出的成绩单。与之前的315席相比，下滑严重，在有450席的下院中刚过半数。

　　自普京几个月前宣布再次竞选总统后，外界对他迷恋权力的批评就与日俱增。这次议会选举对他来说，不啻于一个警告。《纽约时报》形容，选举结果出来后，普京就像一个刚收到坏消息的人，铁青着脸，话语寥寥。

　　“他们都在说谎”

　　这次选举之后，统一俄罗斯党仍保持多数党地位，但其目前所享有的议会2/3以上多数席位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这也意味着失去修宪权。

　　美国《华尔街日报》认为，由于经济增长放缓和社会不平等现象日益严重，俄罗斯选民似乎对克里姆林宫越来越不耐烦。英国《每日电讯报》则分析，本次投票不大可能阻止普京重返明年的总统选举，但是肯定将会在克里姆林宫内造成不安。

　　这个结果并非没有先兆，普京不久前在出席一次武术比赛时罕见地被集体喝倒彩，最近他一直避免在没有讲稿的情况下露面。

　　大选前，在圣彼得堡造船厂的造势时，普京发出了这样的警告，要求选民和政治家团结起来，避免俄罗斯政治变成“马戏团”。“如果人们希望我们如同邻国的人那样争斗，甚至互相拉拽头发，那就不会有和谐，也不会有工作效率。而如果人们想看戏，应该去马戏团、电影院或者戏院。”

　　不过，这个船厂老工人亚历山大·巴库宁却对路透社记者表示，由于拖欠工资，自己的生活现在非常困苦，几乎降低到苏联解体以来的最低水平。“老实说，我们也不知道投谁的票，反正他们都在说谎。”他抱怨。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杨成对时代周报表示：“全球金融危机中对俄冲击极大，尽管当局大力推行社会导向的经济政策，但民众对未来的预期并不乐观。4年前普京牵头统一俄罗斯党参加国家杜马选举，俄当时的经济表现和国际声望都如日中天。这一次该党是由现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带领，其号召力远不如普京，甚至某种程度上还对冲了普京的票仓。此外，‘梅普换位’也产生了负面影响，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被部分人视为俄罗斯民主进程面临更大不确定性的标志性事件。”

　　微妙的分水岭

　　“我想以这次大选为标志，过去的普京，即那个成功的普京和未来的普京之间出现了一道微妙的分水岭。”卡内基莫斯科中心的学者尼古拉·彼得罗夫表示（NikolaiPetrov），“公众对普京重复自己担任总统时的种种功绩感到‘审美疲劳’了，他们迫切希望普京解释一下他重返总统宝座的真实意图以及他未来的计划。”

　　普京在结果揭晓后说，选举结果反映了俄罗斯的真实状况，对于统一俄罗斯党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但他坚持认为，统一俄罗斯党仍然保持了“领导地位”。梅德韦杰夫则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选举结果标志着“民主正在运转”，引起室内在场者的微笑。“在一些地方，统一俄罗斯党确实表现不济，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已经不再信任统一俄罗斯党，而是地方工作人员激怒了人民。”梅德韦杰夫补充。

　　杨成认为对此次选举结果的负面意义要有客观评估，不宜将其效应任意放大：“这是俄民主转型过程中政治发展的真实体现。对普京而言，俄罗斯政党政治的理想类型从远景看是两党制，过渡阶段可以有三至四个主要政党发挥作用，它们彼此进行良性竞争，从而使得民众可以从中获取最大政治、经济和社会红利。此次投票结果也将在俄构建新的政党结构中发挥一定推动作用，可能成为进一步改善俄罗斯政治生态的重要契机，成为推动统一俄罗斯党与其他政党合作的起点。”

　　尽管普京的支持率大降，但是根据独立的政治调研机构列瓦达分析中心（LevadaCenter）的数据，其支持率仍有近60%。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政治分析家克莱伯·帕夫洛夫斯基（GlebPavlovsky）表示，普京拥有一大群40岁以上的狂热女性支持者。

　　普京接下来能做的事很多，《纽约时报》分析，普京可以重组统一俄罗斯党，可以把过去的问题推到梅德韦杰夫身上，甚至可以不兑现让后者担任总理的承诺，他还可以引入许多民粹主义的主张，比如抨击美国对选举的干预、控制来自东方的劳工以及开始新一轮的大规模国家投资。

　　而彼得罗夫认为普京应该尊重这次大选中选民表达出的情绪，并在政治体系中引入多元因素。梅德韦杰夫也表示，在国家杜马构成变得更加复杂的情况下，可能有必要建立政党联盟。

　　“在俄权力架构中，国家杜马始终不是最关键的因素，民众对它的信任度自苏联解体以来就居于比较低的地位。俄罗斯人更在乎超级总统制中的那个‘好沙皇’。在很多俄罗斯人眼中，国际体系日益趋于失序，新一轮经济危机又可能来临。因此他们目前更需要一名危机管理者，而不是一位很可能是戈尔巴乔夫式的体制变革者。”杨成分析。

　　俄罗斯共产党成为这次选举的最大获利者，他们得到了92个席位，几乎比过去翻了一番，一举跃居第二大党。

　　俄共的上一次让人刮目相看还是在10多年前。当时他们的领导人久加诺夫和叶利钦为总统之位拼得难分难解。而现在，叶利钦早已作古，久加诺夫倒还是那个久加诺夫。只是在普京时代，他和俄共一直处于边缘地带，直到这次大选。杨成表示，“普京执政后，俄共的政治生态日益恶化，内部分裂严重，缺少新兴政治明星和思想力量，这个大的背景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即便此次俄共得票率有所提升，绝不意味着它从此可以和统一俄罗斯党对等博弈。”

　　“规模空前的盗窃”

　　选举硝烟未散，又爆出统一俄罗斯党作弊的新闻。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一部视频正在被风传，上面显示有人使用微型摄像机进入投票点，然后发现选票都是可以轻易涂改的。

　　俄罗斯唯一独立监督选举的组织Golos表示，收到5300多份对选举出现舞弊的投诉。在选举之前，搜集选举舞弊证据的选举监督人员遭遇压力。投票开始前，独立选举监督者的网站和新闻网站也遭到黑客攻击。

　　选举的成功也给了俄共底气，让他们可以继续抨击普京。选举结束后，久加诺夫出席一个电视节目并抱怨：“俄罗斯从未遭遇过如此肮脏的选举。”他拒绝接受选举结果，并将之形容为“一场规模空前的盗窃”。

　　自由民主党领导人伊戈尔·列别杰夫12月5日透露，本届国家杜马选举从全国范围来说是合法的，但某些地区“根本没有进行选举”。他举例：在乌里扬诺夫斯克州，自由民主党获得14%的选票，统一俄罗斯党获得35%的选票；而在距乌里扬诺夫斯克州不到一小时车程的莫尔多瓦，该党却获得了92%的选票，自由民主党获得的选票仅有1%；北高加索各个共和国更是全部一边倒地投了统一俄罗斯党的票。

　　来自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的观察员表示，整个选举“组织得很好”，但有些反对党被禁止参加选举。另外计票过程存在严重问题，投票日当天不断出现舞弊情况，其中包括伪造选票等。这些舞弊行为都对统一俄罗斯党有利。

　　甚至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也表达了对俄选举的“严重担忧”。俄罗斯杜马国际事务委员会主席科萨切夫已经对希拉里的言论进行反驳，警告美国不要直接支持一系列俄罗斯政治力量。他说：“我希望美国政府不会从希拉里女士的奇怪言论中得出任何实际结论，否则的话，将完全是越俎代庖。”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最可疑的一些投票出现在北高加索地区，那里的计票结果显示，车臣地区99.5%的选民和达吉斯坦地区91%的选民都支持统一俄罗斯党。

　　从周日晚上开始，数千人冒着小雨聚集在莫斯科，他们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俄罗斯不要普京”，“这次选举是个闹剧”等口号。队伍从市中心一个广场出发，走向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所在地卢比扬卡。

　　警察和示威者发生冲突，数十人被捕，包括反对派领袖之一、前副总理鲍里斯·涅姆佐夫(BorisNemtsov)。示威抗议的两位领导者阿列克谢·纳瓦尔尼(AlexeiNavalny)和伊利亚·亚欣(IlyaYashin)被判处15天监禁。

　　据莫斯科回声电台报道，内务部下辖的精锐部队捷尔任斯基师(DzerzhinskyDivision，捷尔任斯基是克格勃的著名领导人)已经于12月6日开入莫斯科。1993年叶利钦与议会对峙时，该支部队就曾被用于对抗示威者。目前，大规模游行抗议依然在进行中，而且已经从莫斯科蔓延到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

　　对于舞弊的指责，梅德韦杰夫说，本次投票是公平、诚实和民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