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睡在田埂上的孩子

　　皕文

　　幸存者回忆丰县校车事故：过道上挤满同学

　　“前几天，孩子打电话说考试考得不好，叫我回家不要骂他，我不会骂他的，我怎么可能骂他呢……”茌先生就这样失去了他的儿子。

　　12日傍晚，江苏丰县首羡镇中心小学一核载52人的专用校车发生侧翻事故，截至发稿时的官方信息显示，死亡人数升至15人。

　　茌先生夫妇长期外出打工，他们7岁的儿子在这场事故中遇难。

　　5年级的刘慧（化名）是幸存学生之一，事发时，她从车窗空隙中爬了出来。

　　刘慧向《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回忆，当天他们是第二拨坐车的，位置上都坐满了，过道上还挤着很多同学。

　　这个年仅11岁的女孩忘记不了她那些“睡在”田埂上的同学。

　　首羡镇中心小学校主任潘先生告诉本报记者，事故车辆不是学校的校车，由于经费原因，首羡全镇没有一辆校车。

　　事故还原

　　丰县宣传部门称，12日傍晚，事发车辆载着47名学生返家，当车行至张后屯村附近时，车上尚有29名学生，因躲避一辆三轮车，校车发生侧翻滑入路边泥潭。

　　事发地点附近有一家蔬菜食品厂，厂门口的探头记录了事故经过。

　　从视频上看，17时29分5秒左右，“校车”徐徐迎面开来，约5秒过后，“校车”不停地打远近光灯。工厂的张师傅指着视频告诉本报记者，估计是司机发现了前方同向行驶的人力三轮车，打灯提示其避让。

　　17点29分43秒左右，视频显示“校车”侧翻到水沟中。

　　17点33分21秒左右，视频显示五个工人冲出工厂大门，径直往事故现场奔去。大约四分钟后，警车赶到事发现场。

　　一名参与救援的工人告诉本报记者，他们爬到侧翻的车上，先从车窗拉出挤在上方待救的学生。因为校车是侧翻的，沟里的水透过车窗涌入车内，“我们又直接跳入水中去救挤压最下方的孩子。”

　　据昨日丰县官方通报，事发后，当地进行了全力救援。

　　本报记者在现场发现，事故发生地离上述蔬菜食品厂约300米，路旁是村间灌溉用的一条小沟，2米宽，水深不足1米。

　　据村民介绍，此前这辆“校车”走的是另一条路。

　　据丰县教育局官方网站介绍，上月甘肃正宁特大校车交通事故发生后，首羡镇中心小学召开会议强调，学校安全无小事，有接送学生车辆的各所学校要进一步提高安全责任意识。

　　私人“校车”

　　12月13日中午12点40分，众多家长和学生围在首羡镇中心小学门口。

　　据刘慧回忆，这辆“校车”按座位可坐50多人，当天他们是第二拨坐车的，位置上都坐满了，过道上还挤着很多同学。她坐在右侧的中间位置，由于“校车”是左侧翻倒，所以她能在第一时间逃离危险。

　　刘慧的同班同学王健（化名）是另一名幸存者，他是被闻讯赶来的救援人员拉出车厢的。

　　在单独的采访中，他向本报记者证实，除了座位坐满了同学外，过道上也挤满了很多同学。

　　这些幸存学生还向本报记者证实，除司机自己上下车常用的车门之外，这辆官方认定核载52人的“校车”只有一个车门供学生上下车。

　　潘先生表示，目前学校师生情绪稳定，教学工作正常，丰县教育局从全县已抽调多名心理教师对学校师生进行心理干预。

　　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潘先生多次表示，上述车辆不是学校的校车，由于经费原因，首羡全镇没有一辆校车。

　　丰县公安局副局长陈立坤表示，当事司机是车主洪旭本人，车辆登记用途为小学生校车，但按照规定，校车需要办理专用手续才能运营，当事车辆因“未备案”曾被停运。

　　据介绍，该车上报给公安部门审批的是A1驾驶证，可以驾驶校车，而经车主洪旭交代，这辆车原本由他的驾驶员驾驶，但因其家里有事，洪旭于事发当天临时驾驶该车，而洪旭持有的是B2驾驶证，准驾车型不符。

　　陈立坤也表示，丰县基本上没有政府购买的校车，全县接送学生的车辆都是个人购买。

　　据一名学生家长介绍，司机曾多次打广告，坐“校车”的学生每个学期要支付650元，其中包括中午的午餐费，“如果不是学校撤并，孩子们去镇中心小学上学，离家十几里地，每天要接送，我们也忙不过来。”

　　撤校隐忧

　　首羡镇位于江苏省西北部，与山东省金乡县、鱼台县相临。2000年4月，撤销和集乡，并入首羡镇，面积120平方千米，人口8.47万，辖48个行政村。

　　据潘先生介绍，经过多年的撤点并校，目前全镇共有9所小学。

　　撤点并校并非丰县独例，近年来，为优化农村教育资源，让农民孩子也能享受城镇教育，不少农村的“麻雀学校”、“乡村小学”走上了撤并的道路。

　　这背后也有一些地方农村人口出生率下降和留守儿童减少的因素。

　　毋庸置疑，撤点并校有助于教育资源的整合，有利于提高办学质量。

　　但与此同时，对于公共配套设施尚不完善的农村来说，学校的撤并给很多孩子们带来了漫漫上学路。

　　本报记者了解到，在这次较多遇难者所在的茌李庄距首羡镇中心小学大约12里。据当地村民说，首羡镇中心小学的这辆校车每天需要接送近10个庄的孩子上下学，而茌李庄是10个庄中的最后一站。

　　“我们这个庄有5个自然村，原来是有一所小学的，两年前教改，把这所小学所有的学生转移到了首羡镇中心小学，把我们这里的小学变成了敬老院。”茌李庄村民告诉本报记者。

　　一名毕业于首羡镇中心小学的初中生告诉本报记者，由于低年级学生比高年级学生会早放学半小时，因此校车会分两批接送学生，“以前我每次坐那班校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都挤得满满的，而且司机开得非常快，一遇到车前面有什么状况，司机就猛踩刹车，学生就会全部向前扑倒，一个压着一个。”

　　据刘慧的叔叔介绍，事发当天晚上校车已经送完一批学生回家，在送最后一班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从学校到茌李庄有两条路，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司机在送第一批孩子回家的时候走的是大路，而送第二批孩子回家的时候，走了从未走过的小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