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性财富：衡量可持续发展的新尝试（上）

　　童斌

　　 自《国富论》始，“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堪称经济学界最关心的元问题之一。随着GDP指标体系风靡全球，经济发展具有了可测性，人们渐渐淡忘这一问题。近年来环境问题、气候问题、能源问题、粮食问题不断凸显，人们开始重新关注这一问题，开始寻找改进GDP框架的理论与方法。

　　 可持续消费与“跨期社会福利”

　　 著名经济学家肯尼斯·约瑟夫·阿罗与帕萨·达斯古普塔等人2004年在《经济展望》发表了研究成果《我们消费太多了么？》，是对这一问题的深入研究，并初步提出了以可持续性指标来改进GDP测算指标体系。这里的消费是广义的概念，指的是经济发展中的资源投入和环境代价，与直观的“消费”概念不同。

　　 关于消费的看法存有争论。一方认为，由于人均能源消费节节攀高，已经达到了不可持续的状态，这要求全球范围内的发展模式转型。另一方认为，当前资本存量会影响后代的生活水平。物质资本与人力资本的增加、科技进步，会提高后代人的福利水平，是资源消耗带来的积极影响。换句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资源消耗并不仅仅为了满足当代需要，有合理因素。因此，消费合理与否涉及到代际公平问题，达斯古普塔等人使用“跨期社会福利”评估消费水平。

　　 英国剑桥大学教授帕萨·达斯古普塔等人采用了布伦特兰委员会（Brundtland Commission）关于可持续发展的定义，“满足当代需求又不损害后代满足需求能力的发展”，并用“跨期社会福利”来衡量可持续性，即衡量经济发展保持福利水平的能力。“跨期社会福利”的影响因素是消费与效用，以社会贴现率来关联当代与未来，协调代际关系。

　　 评估消费水平是否合理有两个可选标准。第一个标准是净现值最大化。在一定的社会贴现率下，经济发展政策要促使实现“跨期社会福利”的净现值最大化。第二个标准是可持续性标准。可持续标准要求跨期社会福利不应随着时间而减少。可持续标准不仅关注资本存量的数量，更加注重资本存量的质量。合宜的选择是采用生态经济学的视角与方法，生态经济学的主旨在于增加我们理解自然资本对人类的贡献方式及不同资源间的可替代程度。此外，可持续标准要与人口变化与技术变化结合起来。这两个标准并不一定同时实现。实现净现值最大化时，由于外部性等问题，可能影响可持续性；选择可持续性指标时，更加关注质量方面，如环境优化、生态改善，会影响到净现值最大化的实现。

　　 可持续性标准有几个需要强调的问题。第一是它强调的是跨期社会福利的变化，而不是水平；第二，可持续性标准原则上可由多种发展路径实现，并不存在唯一的发展路径；第三，不可再生能源的生产与消费非常重要，但可以想象，这些资源并不存在可持续发展的问题；第四，满足可持续标准的发展路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前满足可持续标准并不能保证未来长久满足，因此政策需要动态调整，与时俱进；第五，可持续标准并不能一定保证实现净现值最大化意义上的最优。

　　 “包容性财富”的理论框架

　　 2011年10月17日，达斯古普塔在北京大学发表主题演讲，进一步介绍了他与约瑟夫·阿罗等人在改进GDP测算指标方面所做的最新研究，讲演主题是“向可持续发展转型：以包容性财富作为衡量进步的指标”。他在其最新研究中，提出“包容性财富”的概念，进一步拓展了其理论框架。

　　 “包容性财富”的框架中包括七类资源：1）可再生资本。这包括生产活动中使用的厂房、机器、社会生活中使用的道路、交通工具等等；2）人力资本。包括劳动者从事生产的技能水平、经验积累以及劳动者自身的健康状况；3）公共知识。包括现代教育所教授的数学和科学技术知识；4）自然资源。这既包括矿藏资源，比如说水、石油和各种稀有金属，还包括整个生态系统，即经济发展的环境条件，其中很多资源是不可再生的；5）社会制度。包括一国经济的产权安排等法律安排与制度框架；6）人口。可持续发展指标要与人口变化相适应；7）时间。

　　 细看下来，“可持续性消费”与“包容性财富”这两个概念并不矛盾，相当于一个硬币的两面，前者相当于以投入法视角来考察经济进步，后者相当于以产出法视角衡量经济进步。资源消费形成资本存量，形成“财富”。达斯古普塔教授等人的研究致力于突破GDP核算体系的局限并加以修正，进而发展能够衡量经济发展数量与质量的新方法，与GNH相比，它与既有体系有更强的继承创新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