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东兵：写梅花神韵抒内心情怀

作者: ■闲卒

　　艺术需要想象力。古人常通过丰富而鲜明的联想，来比拟、隐喻自己心目中的艺术形象。屈原在《楚辞》中就将兰与芝比喻为君子与贤臣。写作如此，作画亦如此。洪东兵老师说：“我的老师老圃先生就提示说，你要想象一下，你笔下的梅花是个什么形象？”

　　这真是说到了点子上，绘画形象思维是一种艺术性的取“象”思维。在绘画过程中追求艺术形象，其实是一种思想的演进与升华过程，可在经意不经意间，得心灵内智的最高旨趣。金农亦说：“戏拈冻笔头，为画意先有”。画梅之前，先想象一下心目中梅花的形象，这也算是古训“意在笔先”的应有之议吧。

　　诚如元代景元启在其散曲《梅花》小令中所吟：“梅花是我，我是梅花”。那么，洪东兵老师想象中的梅花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呢？他介绍说：“我画梅花，不外乎从形神与气质上着眼，而为画之要，贵在求气韵。画梅之虑，要在求梅之形神、风骨与气质，以得其灵魂。元代画梅圣手王冕言：‘不要人夸颜色好，只流清气满乾坤’。我之画梅，所要得的正是梅花的清逸纯正之气。我脑海中想象的梅花，似应是一位女子。其容貌形象似当如此：年轻清纯，姿态端秀，装饰素朴而无环佩之累、举止得体而有闺秀之态……总之，这女子周身通体笼罩着一股常人难具之清纯气息。”

　　他还说：“这只是我脑海中想象的女子形象，是一种意味玄妙的幻觉。然我非欲绘是女子也，而是欲绘似有此女子所具清气之梅花也。而想象中的所谓“清气”，是虚妄的，非具体物象，是肉眼看不见的，虽有耐人寻味的‘真切’意味，却只能靠心灵去感知与体悟。那么，如何在所画梅中体现这虚妄而真切的清气呢？只能靠我之笔墨。可当前眼下我初画梅，我之梅乃胸中有而笔下无。这就须得借鉴于前人画梅之笔墨。”

　　为此，他解读了许多古代画梅高手笔下之梅花，企图从中寻找和感悟先贤们心目中乃至笔墨中梅花所蕴含的鲜明而独特之形象特征。从杨无咎、王冕到八大山人，从汪士慎、金农到吴昌硕、齐白石等等。愚以为，杨无咎笔下之梅略显清秀而如瘦书生；王冕笔下之梅不免艳贵而如贵妇人；吴昌硕笔下之梅过于耿直而如硬莽汉；八大山人笔下之梅冷僻野逸如荒山隐道。其他画梅者笔下之梅，或孤傲，或媚甜，或野俗，然多落入常套，不免使人观之而生流俗之念。唯金农画梅能匠心独具，笔下梅花皆气格不凡。古人言其笔下之梅，瘦如饥鹤、清如明月、倔如虬龙。他却从金农笔墨独特的梅花中，能恍见一位年轻端庄、清逸俊秀之女子。这正是洪东兵所求梅之形象！

　　金农梅的笔墨特色是什么哩？金农由于有深厚的文学功底与书法功力，因而其画梅，常以古拙的金石意趣、没骨写枝、线勾朵蕊，突出梅花如珠似玉、清纯可爱、秀雅隽朴之姿。金农画梅笔墨特色之形成，自与他自身气质有关。金农没有那些有成就的画家所必须经历的漫长过程的基本功训练，但其书法50岁时以传统为基础的书法造诣已到达巅峰。对笔墨的把握，线条的理解已入画境。此外，金农画梅，能将诗人情怀融于画中，使其画作韵致盎然，境界独殊。他笔下之梅，或一枝零落篱笆，透露落寞心境；或数束梅枝探墙，透出春天气息；或数枝盘绕向上尽显风姿；或万朵漫渲洁如素帕。有的题诗“冒雪画得一枝梅，恰好邻僧送米来”；有的落款“驿路梅花影倒来，离情别绪系相思”。其正是以诗人的奇异之思，悄然轻松地营造种种意境。其每幅作品，心机与墨韵顺理成章，雅拙与天真相携成趣，使画面呈一种浑然天成的大雅之境。

　　“自然，金农非我，我亦非金农。我借鉴金农画梅笔墨，自表现我之情怀。”洪东兵画梅，以墨梅为主，设以刚柔兼之意笔，漫写其杆其枝，以工写相兼之意线，勾写其花瓣、花蕊。他笔下的梅花，皆茂枝繁花密开，甚至在枝节杆杈间，不厌其烦地摹写盛密梅花的正反转侧，横斜穿插，以此来表现梅花的旺盛生命力。他通过素梅满幅的章法图式，重写梅花外在的清逸神韵，抒发自己内心炽热的当下情怀。

　　欲求所画梅花极具清气，亦须将画中梅花根植于特定之清净幽雅境地。所以，洪东兵笔下之梅花，无论其生于篱下或垣角，长于岩下或坡边，四周均无芜杂垢之物而呈清净幽雅之氛；画面均无荒率潦草之痕而显笔墨精致清净之韵。“天地有正气，沛然在其间。唯如此，方能让天地间清正之气涵养我笔下之梅，而勿使其受污秽气物之浸染。正所谓，唯斯梅生于期境，唯期境能长期梅，方能充盈其清气也。”他郑重地说道。

　　吁唏，欲画梅花，先幻想美女子；由美女子之清纯，而揣得梅花之清气；由梅花之清气，而求笔墨之清韵。以清净之情怀，求清净之笔墨，以清净之笔墨，得梅花之清气，此即古人所谓由物象化为心象之“迁想妙得”，此即今人所谓“由形象感知到形象塑靠”之过程，以达其形与神兼备、情与境相通、气与韵相融，与梅浑化之目的，这是洪东兵一直以来所执着追求的。

　　此过程演绎诚不易，而语言叙说则更赘舌。实在是，画梅苦哉！累哉！然，洪东兵总是乐在其中，趣在其中，美在其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