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PM2.5之战

　　师琰

　　在中国启动PM2.5治理的同时，即将迎来2012年奥运会的伦敦，也在打响一场针对PM2.5的战争。

　　2012年1月1日起，英国将开始运行经过修订、改善和细化的空气质量指数评价体系，其中最关键的变化是PM2.5的若干评价标准也被纳入其中。新体系由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部于本月出台的新措施。

　　变化起因于空气污染对医疗影响研究委员会(COMEAP)去年底发布的一份报告，证明在英国每年有近20万人因空气污染，特别是长期暴露于空气中的微型颗粒物PM2.5而过早死亡，损失平均两年的预期寿命。按照另一计算方法，相当于调研数据所援引的2008年在伦敦就有4267人因空气污染提前丧命。

　　COMEAP是健康保护局旗下的独立专家咨询委员会，它公布的数据顿时令舆论哗然。10多个民间慈善团体联合发起“健康空气运动”；下议院环境审计委员会也多次召开听证会，敦促政府采取措施。主导空气质量指数修订的贝利博士承认，新推出的每日空气质量指数是受COMEAP评估报告影响。在此之前，英国的空气质量信息系统已12年“基本没变”。

　　尽管自90年代以来空气质量已大幅改善，摘掉了“雾都”帽子的伦敦如今仍在和空气污染艰难作战。

　　面对3亿罚款的空气达标战

　　数辆经特别改装的车辆正忙着在半夜把一种胶粘剂喷洒在伦敦交通最繁忙地区的道路上，用来吸附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PM)并固定在地面，避免再次进入空气循环。

　　伦敦市长约翰逊自称走遍全球寻找新的方法来解决污染，才发现这个“奇妙的玩意儿”。伦敦从今年春天开始投资90万英镑采用这项“创新的抑尘技术”，伦敦交通局首席运营官埃默森说，试验显示该技术可令污染下降14%。

　　但在批评者看来，这种所谓创新技术不过是张狗皮膏药。“这纯粹是浪费公帑，”专门研究大气污染对人体健康影响的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凯利教授说，“不从源头上解决，他们停止喷药的那一刻，问题就会再次出现。”

　　正在筹备2012年奥运会的伦敦面临着空气质量不达标的巨大压力。

　　根据当年伦敦市长与国际奥委会(微博)签署的主办国协议，如果在奥运会期间伦敦的空气质量达不到欧盟标准，国际奥委会将有权收回7亿英镑预期转播收入的25%。

　　按伦敦近几年的空气质量记录，奥委会收回这笔钱似乎有相当胜算。官方数据显示，今年伦敦的空气污染已达到200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主要是PM和二氧化氮(NO2)超标。

　　欧盟制定了严格的大气污染限制标准，要求城市每天的可吸入颗粒物浓度不应超过50毫克/立方米(美国国家环保局所设标准是150毫克/立方米)。按照欧盟委员会法令，城市的MP10含量每年最多可以超标35天，伦敦远远超过限定。

　　英国有一个全国性的监测网络负责测量空气中各种污染物的水平，以及这些污染物在土地和水资源中的沉积，仅伦敦就有超过100个监测点。所有空气质量数据会实时发布在官方网络上，供民众随时查询。

　　监测程序也会按照欧盟指令要求，每年向欧盟委员会提交监测数据报告，以确定法定的限制是否得到遵守。相关数据也被政府用来建立政策制定的优先次序，并评估空气污染浓度控制和监管行动的有效性。

　　据英国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部介绍，过去10年，由于煤改气以及引入道路车辆废气排放标准，总体上英国排放到大气中的PM10和NO2数值已显著下降，但大伦敦地区的数据未显著下降，某些地方还略有上扬。

　　交通运输是英国空气污染的最大单一来源，排放了占总量33%的NO2和21%的PM10。尽管伦敦早就开始征收拥堵费以限制入城车辆，但交通排放仍长期超标。

　　2012年，伦敦必须保证空气超标日不得超过35天，否则就会被欧盟委员会按照违反欧盟污染标准罚款3亿英镑。此前，欧盟已给过伦敦两次宽限，欧盟原本要求伦敦在2011年6月必须达标。

　　伦敦市长环境顾问鲍威尔教授介绍说，伦敦今年已投入500万英镑用于改善空气质量。从明年起，超过15年的出租车将被取消运营资格，这将一次性减少1200辆旧车，政府鼓励发展低排放的绿色出租车。伦敦公交车明年也会转换成节能40%的混合动力公交车，还会推出零排放的氢气巴士。

　　伦敦市政府的首要目标是减少20%的PM10，帮助伦敦满足欧盟标准，到2015年，PM10排放量要削减三分之一。

　　“减少1微克，增寿20天”

　　英国ITV电视台天气节目主持人纳西尔的生活轨迹因为早产的女儿患上哮喘而彻底改变，这个1岁女孩的母亲在今年9月成了伦敦一个新发起的名为“健康空气运动”的环保活动大使，后者是由近十家环保慈善组织联合成立。

　　“这个城市空气污染水平太高了，”纳西尔说，“在一些日子里，你几乎可以看到空气中的烟雾，但实际上更多时候污染是无形的。”纳西尔注意到，女儿一旦离开伦敦，到海滨等空气质量较好的区域，症状立刻就会减轻。

　　可吸入颗粒物能引起哮喘、心血管疾病、肺癌和过早死亡。英国下议院环境审计专责委员会委托的独立调查显示，空气污染导致儿童患哮喘的几率增加15-30%，65岁以上老年人患慢性阻塞性肺病和冠心病的几率也增加类似比例。

　　“更重要的是，我们预计PM2.5浓度减少会产生显著收益，” COMEAP主席艾尔斯教授说：“如果PM2.5减少1微克/立方米，就相当于人的寿命可增加20天左右。”

　　环境审计专责委员会在11月发布报告，为首的下议院议员卢卡斯建议政府应成立一个由内阁办公室统筹的跨部门空气质量战略小组，应对空气质量危机。

　　不到一个月后，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部推出涵盖MP2.5评价体系的每日空气质量指数。

　　但与此同时，著名环保组织EPUK却因经费不足面临关闭。

　　EPUK是英国最古老的环保公益组织，几乎代表了英国自工业革命以来的民间环保历史。该组织的前身是伦敦艺术家里士满1898年发起成立的消除煤烟学会。因当时的煤烟污染导致冬季光线昏暗到“媲美日全食”。该组织促成政府于1926年颁布《公众卫生法》，在造成1.2万人死亡的1952年伦敦烟雾事件后，又推动政府于1956年颁布《洁净空气法案》。

　　上世纪70年代，煤烟威胁逐渐减退，该协会更名为全国清洁空气协会，将关注重点转向交通等行业的空气污染问题。它促成将对地方空气质量的管理纳入1995年的《环境法》。自那时起，该组织获官方指定协助地方当局执行当地空气质量管理。

　　金融危机爆发后，英国政府大幅削减财政预算，导致主要收入源自地方当局的EPUK预算收入大减，难以为继，被迫宣布将于2012年3月关闭。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无法赢得生存。” 即将离任的EPUK行政总裁格拉金伤感地说。他仍期望EPUK在关闭后能保持组织骨架，由志愿者组成网络继续绿色行动，敦促人们改变生活方式，并推动政府落实可行的、有效的空气污染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