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救赎还是消亡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紧缩财政与福利模式继续博弈

　　 一个周日的晚上，希腊总理通过电视讲话宣布希腊将退出欧元区，重返德拉马克（旧希腊货币）。

　　 周一，一如往常，市场开市之后，德拉马克对欧元瞬间贬值60%。人群在银行门口排起了长队，愤怒者敲打着银行的百叶窗。他们试图取出存在银行里的钱。在少数几个还开门的商店里，价格已经被调高了好几倍。这个国家的信用评级也快速被调降，国家债务开始违约。政府总理更替，国家陷入混乱，最终军队控制了政府。

　　 这一幕是野村证券和瑞银的经济专家和律师小组在过去一个月中在研究了欧元解体会带来什么后果之后为希腊的未来描绘出的场景。这个脚本的结果虽然有些极端，但是这其中涉及的欧元解体的剧情却有可能在2012年真实上映。

　　是救赎还是扼杀

　　 2011年12月20日晚间，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里，气氛有些僵硬，欧盟27个成员包括以“观察员”身份列席的英国代表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谈判桌前的8页纸上，这是继12月9日英国否决了欧盟峰会草案后，布鲁塞尔给出的又一协议草案。在这一草案中，除了既有的欧盟成员预算与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例不得超过3%，和其债务水平与GDP比低于60%的上限外，又增加了一条各国基本预算赤字（不计入债务融资成本）占GDP比例不得高于0.5%的“严酷”铁律。暗含在这一铁律之下的含义是，已经陷入债务危机的欧盟成员国在未来其发行债券的数额也将受到限制和削减。按照草案，违反以上三个数字限制的成员将被起诉至欧洲法院，最终受到自动制裁机制的惩罚。

　　 严格财政记录的规定已经使得欧盟成员国通过发行债券为即将到期债务融资的通道变得狭窄，与此同时，另一条为陷入债务危机国家输血的通道也出现了堵塞。

　　 就在讨论草案的前四天，16日，欧盟财长之间刚刚结束了一场火花四溅的电话会议。在会议中，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告诉欧洲其他财政部长，英国不打算承担分摊给它的298亿欧元的注资IMF的份额。在这个决定背后，曾在12月9日欧盟峰会上达成的注资IMF2000亿欧元用以援助困境中的欧盟国家协议已告搁浅。在挂掉电话后，布鲁塞尔宣布从欧元区国家募集到注资IMF的资金只有1500亿欧元。这一数额与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需要的数字相差了5800亿欧元之多。德拉吉告知欧洲经济委员会在2012年第一个季度中将有2300亿欧元的银行债券，最多达3000亿欧元的国债和超过2000亿欧元的抵押债券到期。在欧洲央行内部关于购债分歧已经导致德籍理事斯塔克辞职后，面对援助的巨大差额，德拉吉只能启动“第二条管道”。

　　 21日，欧洲央行进行了首次三年期贷款操作，共释放出4891.91亿欧元，远超市场预期的3000亿欧元。欧洲央行希望通过贷款给各大商业银行，刺激他们对欧债的购买热情。

　　 然而，欧洲央行的好意还是迟来了一步，在欧元区国家普遍陷入债务评级有可能被下调的风口浪尖上，商业银行并没有购买欧洲国债的浓厚兴趣。

　　 “严格财政纪律原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在目前的欧洲，在加紧制裁的同时却没有辅以更积极的救助政策，这种救赎难免会起到反作用。”法国巴黎第九大学欧盟法教授让·卢克·索宏警告说，“要知道，任何措施都是要以欧元区存在为前提制定的。”

　　 没有欧洲央行的支持，没有发行欧洲共同债券的计划，没有IMF强大的输血机制辅助，只有严格的财政紧缩，欧元似乎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福利与团结

　　 面对寒冷的冬季，欧盟成员也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抱团取暖的意愿。

　　 在最新的协议草案讨论时，曾在12月9日表示认同草案的26个国家中，又有几个选择了与英国站在一起。爱尔兰、荷兰等国表示协议需要本国议会讨论后才能决定。德法已经将协议草案由27国一致通过的希望下调到了借助里斯本条约中48-6条款的“强化合作”条约来实现——即欧盟成员国只要有9个成员国同意，就可在这些成员国内部率先执行这些新规。

　　 在欧盟一再妥协的背后是各自的无奈。在欧盟27个成员国中只有卢森堡和芬兰坚守着欧盟的财政标准，其余25个国家，包括以财政纪律严格著称的德国都在不同程度上违反了欧盟财政记录。为兑现新的欧盟协议，摆在这些国家面前的只有削减财政支出这条路。而在财政支出削减计划中影响最大的即社会福利的削减。削减养老金、加税和提高退休年龄等措施几乎出现在了所有陷入和尚未陷入欧债危机国家的2012年财政预算中。

　　 老龄化加剧，出生率下滑，传统工业转移至亚洲，失业率上升，整个欧洲在全球竞争中缺乏竞争力已经使得欧洲传统福利模式难以维系。加入欧盟曾经为欧洲人带来的那种“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正在随着危机瓦解，由欧元维系起来的欧洲梦也正在变成一种怨恨的气氛。

　　 20日，随着西班牙新首相拉霍伊的就任，最早陷入欧债危机的“欧猪五国”领导人已全部易主。在维护自身福利还是保全欧盟的选择上，欧洲人正在用自己手中的选票做出答案。2012年，法国总理萨科齐也将面对这种选择，在11月公布的民调中，69%的人对萨科齐表示不满。

　　 与民众强烈的不满情绪同时袭击欧洲的还有2012年欧洲即将出现的经济紧缩局面。欧洲央行预计欧元区2012年、2013年的经济增长率分别为0.3%和1.3%。而摩根大通给出的预测却是2012年欧洲经济增长为负的0.7%。

　　 “欧盟现在面对的是一场制度上的变革，紧缩是欧盟为这变革必须付出的代价。”野村证券分析师乔恩·莱纳认为。当被问及对欧盟未来五年的经济预期时，莱纳表示那种预期只能以欧盟以及欧元区存在为前提，“并不是27个国家都可以忍受紧缩的。”

　　 各大机构也正在为欧元区瓦解开出“赌盘”，“末日博士”鲁比尼给出的是未来两到三年欧元解体可能性为50%，JP摩根给出的则是20%。

　　 “对我们来说，欧洲不仅仅是我们的未来，它还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掌握的智慧，请你们理解，对我们来说，欧洲远远不止一种货币和共同市场这么简单。”22日，一向冷静的德国外长韦斯特韦勒在有关欧盟新协议第一轮磋商结束后难掩激动地说。

　　 不知道他的这种激情最终能打动多少人。2012年3月，是欧盟新协议兑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