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昆仑获奖背后的质量隐忧

作者: ■本报记者倪硕

　　日前，由浙江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主办的浙江省建筑业发展大会在杭州召开。会议指出要以保障质量安全为核心，加快向建筑强省跨越。会议表彰了浙江省首批建筑强企和突出贡献企业家，浙江昆仑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及该集团董事长叶哲华名列其中。

　　这是一家具备国家施工总承包特级资质而没有获得过"鲁班奖"的企业，一年内却先后两次牵涉在与保障性住房建设质量有关的问题中。第一次是由群众自发举报后，其分包企业承建的房屋桩基大面积上浮问题被披露。第二次是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在对全国保障性住房质量安全大检查中发现了昆仑集团有关在建项目的问题并下发了《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执法建议书》。

　　住建部的检查

　　尽管有关部门一直在强调加强监管，但保障房仍面临质量监管责任不够明确、制度约束力度不足、监管不到位等问题。此前本报独家报道杭州下沙湾南社区桩基问题（详见《中华工商时报》2011年6月10日"杭州安置房爆出桩脆脆"）中，昆仑建设为II标段的承建商。

　　事后，杭州市建设委员会下发了《关于对湾南社区农居多层公寓桩基工程质量问题责任单位和人员进行通报批评的决定》，杭州经济开发区建设局对涉及质量问题的单位进行相应的处罚。昆仑建设及其桩基分包企业浙江海滨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均被列入不良行为企业，进行企业诚信扣分，并暂停参与杭州经济开发区政府投资项目的工程投标资格1年和3年。

　　该《决定》明确指出钢筋笼上浮原因，经过工程现场和施工资料检查，工程存在钢筋笼上浮比较普遍的质量问题，没有达到《建筑地基基础工程施工质量验收规范》（GB50202-2002）规定要求；总包施工单位未严格总包管理，对桩基分包单位的质量未进行严格管控，桩基工程分包单位没有严格按照《钢筋笼混凝土灌注桩》设计图集（10SG813）中灌注桩施工常见问题的预防措施进行施工。

　　在杭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给媒体的沟通会材料显示，该工程钢筋笼上浮现象确实存在，现场统计桩数849根，依据《建筑地基基础工程施工质量验收规范》（GB50202-2002），符合要求的234根，没达到要求的615根，偏差较大的（1.5米以上）76根。根据下沙方面统计，其中，II标段未达标桩基286根，偏差较大的53根。

　　对此，昆仑建设方面认为，根据建筑法和相关法律规定，分包单位应按照分包合同约定对其分包工程的质量向总承包单位负责，总承包单位对分包工程的质量承担连带责任。在与本报记者面对面沟通时，叶哲华承认，在该项目出现的桩基质量问题上，昆仑集团肯定有"监管不力"的责任。

　　昆仑方面解释称，项目设计方指出，出于工程承压钻孔灌注桩为摩擦端承桩，根据《建筑桩基技术规范JGJ94-2008》，承压桩竖向承载力计算不考虑钢筋笼的作用。根据规范要求，在湾南项目中出现上浮现象的234根钢筋笼长度完全满足设计要求。

　　7月1日，住建部工程质量安全监管司负责人率专家组到杭州核查下沙湾南社区安置房有关桩基整改情况。在施工现场，专家组对相关整改落实情况进行核查。

　　早在4月20日，住建部就下发了《关于组织开展全国建设工程质量安全及建筑市场监督执法检查的通知》。《通知》明确了住宅类工程主要检查保障性安居工程，同时说明了工程质量等方面的检查内容。

　　《通知》要求所有在建工程要进行全面自查，各地住房城乡建设主管部门要通过抽查、巡查的方式进行检查，其中对保障性安居工程要全部检查。对检查出的质量安全问题和隐患，要及时进行整改，对有关违法违规行为，依法严厉处罚。并将自查情况上报住建部工程质量安全监管司。在此基础上，住建部将于8至9月组成检查组进行督查。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8月17日下午4点，住建部下属的全国建设工程质量安全及建筑市场监督执法检查第十检查组（下称"检查组"）专家到达杭州，对杭州的保障性住房工程进行检查。这比原定9月14日来杭州检查的时间提前了1个月零5天。第十检查组负责浙江、福建两省的检查工作。每个省分别检查一个省会城市，一个地级市，一个县。浙江省为杭州、温州和绍兴。

　　到达杭州的当天，检查组根据当地主管部门提供的承建保障性住房的企业名单，随机抽取了受检的4家建设企业，分别为五洋建设集团、中天建设集团、浙江建工集团、三峰建设有限公司。

　　此前，下沙农居多层公寓建设管理中心（下称"下沙建管中心"）加强了辖区内保障性住房项目的检查工作，对之前出现问题的湾南社区安置房项目尤其重点关注。

　　下沙建管中心自查后发现，昆仑建设承建的湾南社区安置房项目的施工现场存在问题。这让下沙建管中心方面"大为光火"。

　　"核查后的项目还出现问题，足以说明这个企业的管理有很大问题，思想上有侥幸心理！"下沙建管中心一位不愿署名的工作人员这样认为。

　　尽管抽出的企业名单中没有昆仑建设，但检查组专家提出了要抽查昆仑建设承建的保障房工程。同时检查组认为湾南社区安置房项目此前已有住建部工程质量安全监管司的专家核查过，不再检查该项目。

　　根据杭州主管部门提供的企业在建的工程名单，因中天建设集团和昆仑建设都参建了杭州最大的保障房项目--田园地块项目，最后检查组决定"中天建设集团可以排除不查，昆仑建设必查"。

　　据参与此次检查的人士透露，检查组临时提出抽检昆仑建设，目的和用意都很明确，与6月份媒体曝光湾南社区安置房桩基问题有很大关系，"检查组是带着住建部的指令而来的"。

　　8月19日，检查组对昆仑建设承建的田园地块项目III标段进行检查。因查实田园地块III标段在工程建设中存有违反国家工程建设强制性条文规定的情况，检查组下发了《建设工程质量安全监督执法建议书》。

　　《执法建议书》指出了昆仑建设在田园地块III标段在工程建设中的三个问题：一是闪光头对焊接位置不符合规范要求，且未见对应的接头检验报告；二是标准养护室中未见对应的混凝土标准养试块；三是5层墙柱钢筋φ16电渣压力焊接头未经检验合格就进行了隐蔽验收。

　　"在业内来讲，收到住建部下发的《执法建议书》是很严厉的事情，检查组都是根据现场相关的施工手册和要求来检查的，这样的前提下查出的问题说明不是小问题。"一位参与现场检查的人士这样认为。

　　对于《执法建议书》指出的上述问题，昆仑建设方面表示，经杭州市建委和浙江省建筑业管理局两级行业主管部门调查确认，均认为不属于违反强制性规范要求，并未构成违法违规行为。

　　对此次住建部检查出来的问题，昆仑方面表示，之前公司自查和租赁中心组织的检查中都没有提出，住建部提出的问题有待市建委、省厅去查清楚。

　　据昆仑建设集团董事长叶哲华介绍，检查组在现场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分三个组，一共四个人，资料组一个人，这么厚的资料翻翻，十二点一刻就要走，还有开场讲话，时间很紧，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叶哲华告诉记者。

　　地方上已提前知晓住建部的检查，这样的情况下，昆仑建设这样的企业为何没有做好准备工作来避免问题的发生呢？"还是思想上有侥幸心理，感觉不会抽查到自己的。"杭州市建设委员会一位工作人员这样认为。

　　记者掌握的一份《关于监督执法建议书所列问题的说明及请示》显示，8月29日，浙江省建筑业管理局对检查组提出的三个问题作了相应的解释说明，建管局认为检查组所列问题尚不构成违法违规问题。该文件称，"因工程有关单位接受检查经验欠缺，没有及时安排熟知相关情况的人员到场，致使与检查组专家信息沟通不畅，一些重要的事实情况没有及时反映"，请求检查组本着"检查的主要目的是促进企业重视施工质量安全工作，提高工程的整体质量安全水平"的宗旨，撤销对田园地块项目III标段工程下发的监督执法建议书。

　　上述《问题说明及请示》后来据说已提交给检查组，但截至到目前我们了解的情况，检查组方面对此未有任何回应。

　　记者为此向浙江省建筑业管理局了解检查方面相关情况，该局局长张弈拒绝了采访，记者随后通过与浙江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等主管部门沟通协调，张弈最终接受了采访。记者提出传真一份住建部下发的《执法建议书》，张弈以该建议书是内部文件为由拒绝，并认为检查组提出的问题并不是最终的意见。

　　据公开资料显示，住建部此次对全国保障性住房工程质量检查结束后，北京、四川、贵州、福建等地对检查的情况已公开做了详细通报，对存在问题的工程情况、整改、处罚都有明确反馈。关于浙江的具体情况，张弈表示，浙江省相关部门已向住建部做了汇报反馈，"公开通报目前没有"。

　　此后，杭州市房管局局长周先木亲临田园地块项目工地，现场召开会议并下发《关于对田园地块公共租赁房项目质量安全检查情况的处理意见》（下称"《处理意见》"）。《处理意见》称，从今年5月以来对项目开展的月度安全质量检查和8月19日住建部对现场和资料的全面检查结果来看，各次检查都存有不同程度的安全质量问题，情况不容乐观。

　　该《处理意见》还明确提出合同违约情况的处理："要求III标浙江昆仑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支付违约金300000元"。

　　昆仑方面解释称，上述处罚单实际均为整改单，是上级主管部门检查后提出的整改要求。

　　饱受诟病的质量问题

　　据了解，昆仑建设集团创建于1959年1月，其前身是杭州市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是浙江昆仑控股集团下属的核心企业，系国家施工总承包特级企业。

　　记者调查了解到，2007年住建部159号令《建筑业企业资质管理规定》总承包企业特级资质有效期为5年。2009年住建部下发《关于施工总承包企业特级资质有关问题的通知》规定，2007年以前许可的特级企业资质有效期截止到2012年3月13日。昆仑建设的情况属于后者，其特级企业资质有效期到2012年3月13日止。

　　据知情人透露，昆仑建设的工程多次出现质量问题暴露了多方面的问题。这其中，既有上层管理者和思想意识方面的原因，也不能排除与其集团公司发展路径、倾向有关。昆仑建设所在的昆仑控股集团下辖20余家成员企业，其中浙江昆仑置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昆仑置业"）是涉足地产业的重要企业。

　　比如，除昆仑建设所涉质量问题外，同一个集团旗下的昆仑置业开发的房产项目质量也曾颇受诟病。在2009年，由昆仑置业开发的多个房产楼盘被曝存在质量问题。红苹果、橡树园、水印城三个楼盘是昆仑置业开发的较早项目。而在杭州的一些媒体均报道过红苹果、橡树园等楼盘的质量和设计等问题。

　　昆仑置业相关负责人认为，有些报道及网络上的信息参差不齐，《中华工商时报》不能以此作为报道依据。"中国排前十位的房产公司，（网络上）都有被骂的，这也司空见惯了不足为奇，拿来做报道不太负责。"该负责人这样认为。

　　但不管怎么说，现实的问题是，一些业主除了在网络上反映自己的遭遇，同时向媒体反映以求维权。2010年，当地电视台开始报道昆仑置业所开发的房产项目中存在的各种问题。漏水、消防管道、外墙不平、擅改原先规划设计、楼道低矮、狭窄的单元入口等多更方面问题呈现在公众面前。

　　尽管昆仑置业开发的部分楼盘出现各样问题，其在各地的发展依然高节奏。在银根紧缩，大牌房企收缩阵线的大环境下，该企业在2011年10月份在浙江温州拿地，土地总价款约6.2亿元。

　　据一位熟悉杭州建筑业的人士透露，昆仑系涉及建设和房产的企业在建筑质量方面的问题恐怕不是短期内能扭转的，从关系民生的保障房到普通商品房，昆仑系企业交出的答卷究竟是什么样子难免让人心存疑虑。

　　过去不能完全代表现在，但从过去到现在，再到今后，总有割不断的联系。昆仑系承接的工程项目曾经暴露的质量问题，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是对最近其保障房项目质量问题频出的原因给出的一注脚。而这些问题的深层因素是什么？过去的问题与现在发生的问题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一些表面的问题得到整改之后，会不会存在新的隐患？这不能不让人认真思考。"问题能否有效解决，相应的措施是否落实其关键都在人。"上述人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