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资债券交易员的点心情结

　　秦伟

　　在香港，一个外资银行债券交易员的日常生活应该怎样？

　　看中国新闻、用普通话谈生意、与中资银行合作、为全球投资者做交易。“以前也会关注内地新闻，但主要是宏观经济层面。”现就职于一家外资银行债券交易部门的A说，“现在需要关注更多微观层面的新闻，像中国人民银行公告或是其他离岸人民币措施。”

　　普通话也成为重要的交易工具。

　　A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此刻，他正用标准的普通话跟记者交流。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越来越多的外国投资者也在学习中文，“一些国际投资人会告诉我他们对中国资本市场的看法，或是对中国历史的看法，他们学着去了解更多中国的东西。”

　　这一切背后的推手，是那个昵称为“点心”的离岸人民币债券。

　　人民币债券：从无到有

　　“过去港币债券市场较小，很少有个人投资者，香港企业主要通过股票融资。”A说，内地公司以前多数是到香港来上市，债券市场很少成为内地公司的选项。

　　也不是没有人来吃螃蟹。A说，过去曾有一些地产公司在香港发美元债券，但由于国外投资人对内地了解有限，这些公司债券不得不提供很高的利息以吸引投资者。而且，对他们来说，要把美元汇回内地则是更加困难的一步。

　　2007年，财政部在香港发行了首笔人民币债券。那时，作为先行军，A已经开始从事人民币债券交易了。

　　初生的人民币债券很快遭遇金融海啸。“海外债券市场在雷曼兄弟倒闭前后发生很大变化。”A表示，“港币和美元债券市场面对同一个问题，好公司债券越来越多人买，差公司债券没人买。”

　　2008-2009年，虽然人民币债券市场持续增长，但速度并不算快。2009年，香港新发行的人民币债券总额还不足200亿元。

　　“在人民币不可以通过经常账户进出的时候，海外投资人购买人民币债券需要通过QFII，先申请额度，人民银行和外管局批准后，把美元汇入换成人民币在交易所买人民币债券。”A说，由于对中国公司的信用债了解不多，而穆迪、标普之类的国际评级机构尚未对中国本土债券提供评级，海外投资人通常选择购买中国国债。

　　2009年7月2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工作正式启动，A很快就感受到外资企业的蠢蠢欲动。

　　“以前外资公司要把资金汇入中国子公司，必须向外管局和人民银行申请额度。”A说，一种选择是通过股东贷款的方式，即海外母公司贷款给中国子公司；另一种选择则是直接注资，即发行股票融资后直接注资给中国子公司，这种方式以前多数情况下是中国公司到海外发行股票时采用的。

　　“现在有了债券，外资企业就可以在香港发行债券拿到离岸人民币后，通过股东贷款把钱汇入中国子公司。”A说，“所有的公司都要找最便宜的地方借钱，当时持有人民币又会升值，市场当然很火。”

　　2010年，香港新发行的人民币债

　　券总额达360亿元，占全年港元债券发行金额的23%，比上一年增长200亿元，发债主体包括私人公司和跨国金融机构。

　　作为承销商，如何在海外市场推广离岸人民币债券这个新产品也成为A需要解决的问题。

　　“发行港币债券很少做路演。美元债券虽然也做路演，但市场已经很成熟，投资者也都很了解产品。”A说，但离岸人民币债券则大不相同。

　　发行人往往只提出发行量的要求，但对于承销商来说，法规、文件、上市过程、交易、二级市场等等都是需要考虑的环节。要完成发行量，仅靠香港市场可能不够。

　　当然，宣传不论做得多好，关键还要产品给力。离岸人民币债券相对较高的收益率，吸引了许多亚洲投资人的目光，包括私人银行、保险公司和基金。

　　“10年期中国国债收益率大概是3.6%，离岸市场10年期人民币国债收益率在2.8%左右，而美国国债10年的收益率只有1.9%。”A说，收益差距显而易见。

　　2010年6月，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地区再扩大至20个省市，同时，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境外地域也由港澳及东盟地区，扩展至所有国家和地区。2011年，香港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发展速度更快，内地的债券市场真正与海外债券市场挂上钩。

　　“以前买卖或对冲人民币，都是做不交割的人民币合约（NDF），所有对冲的结果都以美金结算。NDF和在岸人民币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强，NDF纯粹是供需关系，而在岸人民币则受国家政策和短期资金的影响。”A表示，过去企业要对冲人民币升值风险只能做NDF，而现在就可以在NDF和离岸人民币之间选择更便宜的方式操作。

　　中资机构借势发展

　　“人民币开始对整个资本市场有影响。”A表示，“以前，投资人需要比较某个发行人的港币债券、日元债券或美元债券哪个更便宜，现在又多了人民币。”

　　过去，由于港币资产可以与人民币汇率挂钩，有很多投资者会选择购买港币资产，而现在人民币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港币。

　　“如果要炒人民币升值，可以直接投资离岸人民币。”A说，现在港币还是安全的，但由于与美元挂钩，受其影响比较大，投资价值不如以前高。

　　整个市场的平衡也因离岸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发展而改变。

　　“以前中国公司在美元市场发（美元）债，由于投资者对其认识不多，所付利息通常比较高。而现在，像宝钢这类国企在香港市场上发人民币债券就便宜很多。”A说。

　　2011年11月，宝钢在香港发行36亿元离岸人民币债券。其中，2年期债券10亿元，利率3.125%；3年期债券21亿元，利率3.5%；5年期债券5亿元，利率为4.375%。

　　香港的低成本环境，吸引越来越多中国企业来发行人民币债券，A与中资银行的合作机会也越来越多。在这项业务上，中资和外资银行谁也离不开谁。

　　“超过50%的情况是中资和外资合作。”A解释说，中资银行一般和发行人关系比较好，容易赢得交易，但他们可能在纽约、伦敦、东京或是新加坡本地并没有相应的销售人员以及本地的人际网络，需要借助外资的帮助；而外资银行在海外路演推广，尤其是海外法规、合约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人民币债券市场是一个法规多但潜力大的市场。”A认为，对于外资银行来说，现在还处在投资期，在系统、合规等方面还有很多基础需要搭建。

　　随着离岸人民币债券市场的快速发展，A在国外也开始有机会见到中资银行的身影。

　　“我有一次在瑞士出差，看到中国银行的销售已经把月饼送到了瑞士。”A认为，离岸人民币市场成为一个让中国的机构、银行和企业走入国际市场的平台，“如果没有这项业务，内地银行不会突然想到在美国开分行做美元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