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行规：降药价的民间路径

　　刘涌

　　 “我怎么可能会利用这个网站来营利！”卫柏兴（化名）对记者叫屈。

　　 降药价网自大规模为公众知晓以来，伴随着叫好声与咒骂声一起的，就是对创办人卫柏兴真正目的的质疑声，而怀疑卫柏兴通过炒作来获取商业利益的声音占据主流。

　　 近日，卫柏兴又在网站上新公布了近10000种药物的供货价和零售价，加上前期已经公布的14000种，目前网站收录的药物品种已经超过25000个。卫希望通过持续曝光价格，形成舆论压力，降低药价。

　　 不仅如此，降药价网官方论坛还将涉及范围扩大到医疗领域。按照卫柏兴的计划，这将会是一个集合患者、零售药商、医生等为一体的公益性大平台，帮助患者完成多发病、常见病的诊治。

　　 破坏“行规”

　　 卫柏兴是医药销售行业出身，熟稔药品流通环节以及医院和医生的潜规则。多年的行业经验和对医改三年来实践的观察，让他觉得医院和医生的改革短期都难以实现，遑论实现“医药分开”。

　　 事业单位的管理体制主要束缚的是医务人员。由于行政化和单位人角色的根深蒂固，医务人员和医院之间无法形成双向自愿选择和医生多点执业，公立医院改革的内部活力和外在动力都无法有效形成。

　　 对此，卫柏兴的思路是“曲线救国”。既然公立医院的改革需要在事业单位改革的配合下从长计议，那么短期内能够让老百姓在一定程度上用上物美价廉药品就只能另寻他法。

　　 “我认为零售药店可以作为实现此目标的一个突破口，”卫柏兴认为，零售药店没有体制的束缚和禁锢，主要是按照市场机制进行运作，因此，实现该领域的革新要更为容易。“所以，我把零售药店看作改革的突破口。”

　　 降药价网之所以引起广泛关注，主要是因为网站将14000多种药品的供货价和零售价公之于众。两者相比，数倍差距稀松平常。

　　 药品价格差曝光以来，一方面有阵阵欢呼，“卫柏兴”确实为百姓；但另一方面也有因为破坏“行规”而惹来的咒骂。有零售药店老板直接在降药价网的论坛上发帖，“姓卫的，你还让我们开药店的活不活了。”

　　 不过，卫柏兴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近期，降药价网所收录的药品已经超过了20000个。“我就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个网站。”卫柏兴说，“传播越广形成的外在压力就越大，就越有可能促使零售药店降价。”

　　 卫柏兴认为，非处方药价格的主要水分在药品的销售终端，而来自中小药企的药品是产生价格水分的主要来源。因为中小药企药品供货价相对低廉合理，存在广阔的加价空间，即所谓“高毛利”；而大药企由于广告等费用导致本身供货价很高，利润空间不大。

　　 这也就是降药价网公布的药品价格，几乎全部来自全国中小药企的主要原因。

　　 华北地区一家零售药企的高管告诉记者：“我国的零售药店目前大多还都处于初级阶段，处在该阶段的零售药店主要依靠高毛利药品的收入。”而卫柏兴希望能够挤掉水分的，正是这部分药品的价格。

　　 “实际上，大药企的药和中小药企的药没有本质区别，只是商品名不同而已。”卫柏兴说，“我们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其实花更少的钱也可以买到同样疗效的药。以此间接敦促大药企降低药价。”

　　 应者寥寥

　　 根据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统计，截至2011年上半年，我国零售药店的数量已经超过40万家。其中单体药店的数量接近26万家。

　　 卫柏兴认为，大量零售药店能够生存下来的主要原因是高毛利药品所带来的巨大利润空间，这使得很多零售药店仅依靠很小的服务半径便可以实现营利。目前，我国零售药店的店均服务人数为3000多人，而国际平均水平则为6000人。

　　 “我的想法是让药店把药品价格降下来，扩大服务的半径，实现薄利多销。”卫柏兴说，“但这样的话，肯定就需要将一大批药店从这个行业中淘汰掉。”

　　 说穿了，卫柏兴希望的是促使药品零售行业整合。但有零售行业协会人士对卫的想法颇为不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甚至直接将这种思路斥为“无稽之谈”。

　　 “十二五”期间，提高行业集中度是药品流通行业的基本方向。按照此前商务部出台的“十二五”全国药品流通行业发展规划纲要的要求，连锁药店占全部零售门店的比重提高到2/3以上。但至今这个比例仍不到40%。

　　 在降药价网的论坛中，原本开设一个讨论区，意在提供给那些与卫柏兴“志同道合”的零售药店老板或者经理。但该讨论区自开设以来，发帖数便一直为零。论坛改版后，这一板块已经被取消。

　　 “他这么搞，已经让广大同行深受其害，怎么还有可能会有人愿意跟他合作？”北京一家零售药企的高管对记者如是说。

　　 “我是想能够在药品供货价格的基础上找到一个标准定价，肯定会大大低于目前市场上的零售价。那么愿意加入这个价格的零售药店，我们就在网站上为其推广，让更多人知晓并到该药店买药。这就是我说的薄利多销。”卫柏兴说，“当然，我只是提供平台，不参与其中。”

　　 但降药价网目前的影响力仍然有限，前述华北地区和北京两家零售药企的高管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均表示，目前尚未看到这个网站给零售药店行业所带来的影响。

　　 不过，降药价网也正在产生示范效应，一家名为“查药价”的网站也于近期悄然出现。

　　 未知数

　　 “买到便宜的药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正确的买到药。要实现这一步，就需要把医生引入这个平台。”卫柏兴说。

　　 降药价网在目前的框架中，已经为这部分内容留出了空间。网站论坛由五个板块组成，其中第三板块为药械药店医院专区。该板块不仅包括了论坛改版后在头条位置主推的晒病例板块，还有经验交流、良知医院医生、药械杂评。

　　 按照卫柏兴的思路，通过搭建这个网络平台，帮助患者和医生之间直接进行交流。患者遇到常见病、多发病，就可以在这里得到医生的简单诊治，并查询到零售药店和合理的药品价格信息。

　　 这一步实现起来要比简单公布药品价格困难得多，起码医生就是个十分稀缺的资源。“公立医院的医生几乎不太可能，我们大概需要考虑能够同民营医院进行合作。”卫柏兴说。

　　 不过关于合作模式，卫并没有给出确切的解释。实际上，现有将医生与网络平台联系在一起的实践也并不鲜见，但大都没有产生较为理想的效果。而单就降药价网目前的状况看，这一平台的搭建似乎也并不乐观。

　　 实现卫柏兴思路的基本前提是要有足够的人气，但从论坛现有的状况看，几个提供给医患之间进行交流的板块均乏人问津。有些板块的发帖量，迄今为止仍然为零。

　　 此外，作为一家由个人创办的网站，长远情况下的公信力和权威如何建立也存在疑问。患者如何认可网站为其推介的医生？而担负着为患者评判病例合理性责任的专家，又如何做到客观公正？

　　 这些问题的解决，卫柏兴认为需要来自政府力量的支持，帮助其建立必要的公信力。“有些事情由民间的力量来完成，比如曝光药价水分、促进行业整合；而有些工作则需要政府的力量。”卫柏兴说，一个理想的目标就是建立政府采购民间机构服务的模式。

　　 这中间究竟需要怎样的步骤、需要多久，卫柏兴并没有给出答案，当前这个阶段在做的仍旧是继续公布药品价格。卫说，他现在有能力保持这个数据库的及时更新以及数据来源的权威准确。

　　 但这究竟能够持续多久却是个未知数；而这种方式能否给降药价网带来持续的人气，也是个未知数；如此一来，这个网站究竟能够持续多久便也成了未知数。

　　 卫柏兴说，他希望能以此探索出一条与以往不同的医药路径。

　　 而这又能否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