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轻所以需要找自己

　　林建荣

　　第二次见到阿泰，是在2011年12月17日，他抵达北京的第二天。

　　我约了他吃午饭，算是接风洗尘。而他，刚刚骑单车走过中国的9个省市自治区。

　　刚下公车的他在人头攒动的公车站寻找我，而我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之前的猜测没错——他果然不认识我呀！我向他挥手致意，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时我也才看清楚他的形象：黑框眼镜、黑色帽子、黑色外套、黑色裤子、黑色鞋子，还有几乎和衣物一样黑的皮肤。头发很长。

　　到饭馆入座之后，我开始问他一些关于这趟旅程的事。当时只是闲聊，还没想把他的事写出来。

　　他讲了一些路上遇到的人和事。比如炎热的夏天环海南岛骑行，露宿被很多蚊子围攻；比如进入广西之后路太难走自行车出现了一些问题只好徒步几十公里；比如到河南某地旅馆住宿遭遇警察查房被误解……

　　午饭很快也就吃完了，我回单位工作，他继续坐公车看北京。

　　虽然之后和阿泰并没有联系，但是对于他说过的人和事我一直没有忘记。于是最近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是否可以再多说一些。

　　跟我通电话的时候，他在黑龙江的北极村。

　　他说：“刚喝了半斤60度的烧酒，讲话有劲！你有啥问题尽管问！”

　　他是坐硬座到哈尔滨的，为了去看中国最北的地方。在哈尔滨，他说他终于看到了边境。“那就是一条河，结冰了的河，好像是可以走到对面去的吧？如果不小心走过去了，算不算出国？哈哈。”

　　我问阿泰为什么要骑行。他说：“为了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然后留下来。”我问阿泰想找什么样的地方，他说：“让我想留下来的地方。”

　　阿泰说，2011年1月份他萌生了游遍中国的想法，4月份才决定采取骑行的方式。7月25日早上10点整，他从位于福建南部的大学校园出发，开始了这趟旅程。

　　那时候他没想过骑行可能遇到的困难，甚至不懂得如何维修自行车。阿泰的装备是一辆900元的山地车、一些必要的衣服和一个睡袋、一顶帐篷。

　　从福建途经广东、海南，再到广西、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北京，他总共走了将近5个月。而这5个月里，他总共花了6000元左右。“除了吃饭，很大一部分钱花在海南，那边我都住旅店，因为被朋友警告外面不是很安全。其他地方很多都是露营的。”

　　我问阿泰，骑行这段时间收获了什么。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泰说，在雷州半岛往海南的轮渡上，他遇到一个47岁的大叔。大叔跟他讲了半生的经历。“大叔说他离婚了，孩子跟了他前妻，他这几年一直在外漂泊打工，最近在韶关。此前，他的半生积蓄被不良老板骗走，所以现在一贫如洗。他也是从韶关骑车过来的，身上的钱不够购买渡船的票，所以一大早他就去捡垃圾变卖，卖了三十几元还是不够买船票。于是我就帮他把不足的部分补上了。上了船之后大叔继续跟我讲他的故事。”

　　阿泰说，下船之后他请大叔吃了一顿十元的饭，然后两人一起骑行了一段时间，后来各奔东西。之所以跟我说这个故事，是因为阿泰觉得：“我想我就是大叔这样的人，一个没有家的人，到处漂。”

　　我问阿泰，骑行的时候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他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出发之前，我只会给轮胎打气。从广东进入广西的时候，有一段路在修路，特别难骑，然后我的自行车就爆胎了。于是我开始尝试自己补胎，但是没有成功。当时是下午3点左右，我看天色还早，就想步行去找高速公路口，按照以往的经验，高速公路口多半是有修车的地方的。但是当我走了十几公里到达高速公路口的时候，发现那地方只有修大卡车的，根本没有修自行车的地方。当时天已经黑了，我也无处可去。”

　　于是阿泰问修车店的老板，能不能在他家院子里搭帐篷过一夜。老板说：“你住吧，不要进屋就行。”

　　“安顿好之后我继续在院子里折腾我的轮胎，花了1个小时换胎，而新轮胎却是一个漏气的劣质品。第二天早上5点左右我就坐车去市区，在修车铺把轮胎换了，并观察了一下师傅的技法，然后我就学会了补胎和换胎。”

　　阿泰说：“在路上就是这样，会有一些想不到的麻烦，也要临时学习一些东西，然后又不能对别人有太高的要求。会比以往的生活更需要靠自己。”

　　我问阿泰，有没有想过找份工作。他说：“也许会找，但是工作时间不会超过半年，我工作只是为了能有足够的资金上路。我还是得在路上，继续寻找我要留下的地方。至于找到之后会怎样，我现在没想好。”

　　阿泰说：“我的好朋友曾经这么对我讲，‘阿泰啊！你还是回去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吧！别让你爸妈担心’，我觉得他没有真的懂我，我注定是要在外面漂的。”

　　阿泰说，2012年他要骑车再去一趟漠河，然后去敦煌，去西藏。

　　阿泰说，有些人骑行喜欢成群结队，在微博(http://weibo.com)上发布很多讯息，挂出一些口号，但是他不喜欢那样，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在路上的感觉。

　　春节就要到了，阿泰也要回家过年。他是这么回云南的：11日离开北极村，12日晚上到哈尔滨，14日到北京，16日到西安，17日出发去昆明。阿泰笑着说：“因为我买不到直达昆明的火车票，所以还得去西安逛一下。”

　　（作者为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