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老人眼中的春节：节日是一种文化

　　

　　 灰娃

　　 中国传统的节，都是经过千百年的历史在生活劳作经验中出来的，它反映古代人的生活节奏，与人们的实际生活尤其是农业劳动是相配合的，是一种文化。

　　 民国年间过年，不叫春节，也不单指从年三十到大年初一、初二、初三的这样几天，它是一个过程，有自己的一个序幕、高潮、展开、再高潮的节奏。

　　 以前过春节，都是从年二十三开始的。每年到了农历的十二月二十三，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为新年做准备，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件事情做准备，并且都在享受这个准备的过程。每家每户都磨好麦子，蒸好馒头、包子放在大缸里储备起来，再扯上几尺新布，裁剪衣裳，另外还要进行大扫除，将屋子和院子打扫干净。这时候的孩子们特别开心，除了有平时吃不到的丰富食物，新的衣裳，还有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像是灯笼、剪纸之类的。

　　 在这一天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敬灶神。人们会把做好的包子、馒头插上香，由家长领着家中所用成员恭敬地向灶神爷磕头。在祭拜的时候还要念着专门的吉祥话，希望灶神爷保佑来年丰收、家人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灶神爷前面的祭品要一直供应到正月十五结束，不可中断。走亲访友的人也得规规矩矩地在灶神爷前拜过才算。另外还有一个特别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准确的解释和说法，那就是串门访亲的人们偷偷将灶神爷前面的馒头或者包子揣在怀里带走，不能和主人打招呼必须偷偷的带走。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这也许是为了悄悄沾一些别人家的福气吧。

　　 年三十和年初一，是过年的高潮。三十晚上全家老小一起守岁，准备好小食物，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过去的一年，再合计来年的安排，地里该种些什么、什么时候种等等。小孩子撑不住要去睡觉了，大人也不会拦着，还会将压岁钱压在枕头底下，等明早小孩子自己发现。晚上，家家户户还会在墙角、柜子顶这样的边边角角点上包着竹芯的红蜡烛，象征着处处吉祥，祈祷来年顺顺利利。

　　 年初一到了，不等天亮，各处爆竹鞭炮响起来，这家放完了，那家又开始，正是应了古诗“爆竹声中辞旧岁”的说法。从初一到初五，老人告诫小辈们不能拿剪刀动针线，否则会瞎眼。这是很久远的说法，应该是让劳动了一年的人们可以充分地放松自己，享受闲暇时间，中国节日里的节奏也在这里体现出来，有张有弛，按照天候，什么时候就做什么时候的事情。闲下来的大人们，还会找出各种休闲活动，比如打牌、搓麻将等。那时候的牌和现在的扑克牌有些不同，是一寸宽长条形的，上面刻些梅花样的图形，颜色有红有黑，但是规则却不太清楚。初一到初五的这几天不用事先招呼安排，同一个大家的族人们会不约而同地循序聚集到某一家中拜年，其中的拜访顺序和辈分也有些关系，长辈一般是最先拜访的。带着孩子走访的，小孩子得恭恭敬敬地给主人家磕头，而现在磕头的应该已经很少了。

　　 年十五又是过年的一个高潮，也叫做“灯节”，村子里到处都是灯笼。小孩子提着灯笼和自己的小伙伴比较谁的灯笼好看，那时候的灯笼样式很多，最常见的可能还是莲花、兔子灯笼，还有就是圆滚的大红灯笼。村子里的人还会在晚上提着灯笼沿着村子周围或者道路慢慢地走，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会排成队，远远地看上去就是一条长长的“灯龙”。

　　 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大大小小各种庙会，也是人们休闲的好去处。小孩子尤其喜欢逛庙会，因为能够吃到各种好吃的，馓子、麻花、糖能吃个够。女人们也会拿出自己最好的装扮，搽上胭脂水粉、涂上口红，逛市集串串门，说说各家的事情。过年往往像是各家，尤其是媳妇闺女们的一次验收会，哪家的东西做得好、窗花剪得巧，都能有个定论。

　　 我到延安那个时候，物质非常贫乏，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非常和谐、互帮互助。许多人怀抱着理想来到延安，在物质条件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年也能过得充实满足。反而是到了解放后，五十年代，国家号召取消各种节日，号召大家过革命式的春节，也就是让大家在过年的时候进行劳动。尽管当时地里的农活并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也要找出事情劳动。一些节日就慢慢被人们给忘记了。现在国家重新重视传统节日，端午、中秋这样的节日给大家放假过节，是很好的事情。

　　 不同的国家，节日的安排不一样，但是都有自己的内容在里面。和中国接近的韩国和日本对传统节日保持的比较好，尤其是韩国，很多节日和中国原来的过法一样，这是很难得的。一个国家的节日是一种文化，中国传统的这些节日，像是春节更是一种文化积淀。春节是在经过了上一年春播、夏耕、秋收的忙碌之后一段集中的休息时间，春节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这么长的节日安排，这是有一定规律的，不是随意定下来的。

　　 在我一个八十几岁的老人的眼睛里，中国的节日是一种文化，是一种生活节奏的积淀。人之不同于禽兽，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节奏。人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和劳作，而不单纯受制于饥饿本能而劳作，传统节日对于中国人的重要性也在这里看得很清楚了。

　　 （龚卉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