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时或将替代世界时 中国更新成本达几百亿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1-18 13:40 来源: 中国经济网
写出《时间简史》的史蒂芬·霍金曾说,朝向终点的永恒仿佛无止境般漫长,“时间”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与虚无从来没有清晰的从属。它是概念的产物,却同时规定和解释着整个世界乃至宇宙的运转;它是天文的,也是物理的,有时则是哲学以及文学的,但另一方面,它又关系到经济、政治利益甚至国家安全。
也正是因此,面对自1884年后人类再一次决定“时间在谁一边”的机会,争论与博弈也在同时上演。1月16日至20日将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无线电全会上,会议代表们将投票表决是否以原子时替代世界时
别了,格林尼治时间?
下周将召开的国际无线电全会,将对闰秒的去留做出“最终审判”。如果闰秒不再,失去了时间与地球自转的联系,终有一天,原子时显示的正午,可能在午夜来临
伦敦东部有一片绿地环绕的小山丘,这里风景宜人,松鼠成群,从山顶可以眺望蜿蜒流过的泰晤士河和伦敦城。这片公园有一个全世界都熟悉的名字——格林尼治。
随着小径上到山顶,一座古老但意义非凡的建筑便映入眼帘,这里的前身就是1675年建造的英国格林尼治天文台。低下头,地上有一道橙色铜线,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本初子午线,百年来它一直是全球时间和经度计量的标准参考经线,“世界时区”的起点。游客们往往双脚站在经线两侧拍照留念,象征着自己身跨东西两半球。
“时间守护者”的拉锯战
“关于‘闰秒’这件事,没人会说还有比之更麻烦的事儿了。”英国国家物理实验室(国家标准实验室)彼得·韦博利博士说。
正是这细微误差的存在,挑起了“时间守护者”们关于时间标定的一场拉锯战。而本月16日在瑞士日内瓦召开的国际无线电全会,将对格林尼治时间的去留,做出“最后的审判”。
目前全球通用的时间参考标准,是自1884年以来确立的以地球自转为依据的英国格林尼治标准时,也称“世界时”。但世界时受地球自转速度减缓影响,有一定误差。
上世纪70年代,人们找到了更为精确的“原子时”,用原子能级跃迁振动频率计时,1000万年误差1秒,相对精准。由于“喝醉了的地球每一天都不一样长”,世界时与原子时之间会存在细微的差距。也是在那时,一项国际协议确定世界时和原子时两种时间计量系统,即“协调世界时”(UTC)。为协调两种标准,格林尼治天文台1972年引入“闰秒”概念,人工干预原子时,即在地球自转减慢致使世界时多出1秒时,把原子时拨慢1秒,反之亦然。
“闰秒”的引入,保证了格林尼治时间的继续存在,同时也成为了科学界争论的焦点。
美国是支持取消闰秒的主力军。国际电信联盟美国代表团主席、美国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时频基准专家韦恩·汉森(Wayne Hanson)博士说,闰秒的误差修正引起了美国许多硬件以及技术上的问题,其中时间敏感系统尤为突出。“闰秒的存在,甚至让一些专家都免不了在使用全球定位系统计时时犯错误。”
美国的要求得到了意大利、德国等十几个国家的支持,法国是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位于法国巴黎的国际计量局,主要任务就是保证世界范围内计量的统一,包括时间基准。计量局负责时间基准工作的埃莉萨·费利西塔丝博士认为,闰秒的存在对于需要一个稳定而持续的时间参考的诸多系统而言,成为了越来越大的麻烦,“它正在影响通信、互联网和金融服务体系,以及需要基于精确时间同步系统的全球导航卫星系统(GNSS)”。
事实上,法国和英国关于“谁来守护时间”的梁子早在1884年就结下了。在当年的华盛顿国际经度会议上,法国力推“巴黎标准时间”,结果被英国的“格林尼治时间”打败。如今,多由法国人组成的国际计量局就表示,世界时间应该完全基于原子钟。
“继续使用格林尼治时间,就等于允许世界上同时存在两个时间,”国际计量局总干事阿丽雅斯说。她还毫不客气地指出,作为主要反对者的英国,基于的是传统而非科学。
日本也没有置身事外。他们多次向国际电信联盟提交申请,抱怨“使用闰秒调时”对国内的很多高新部门造成了困扰。
百年格林尼治的前世今生
从伦敦塔桥乘船沿泰晤士河东行至格林尼治公园,是不少游客来伦敦的必游线路之一。航线终点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虽然依旧沿用“天文台”的习惯叫法,但早已不再担负天文测量任务,而是博物馆的一部分了。
格林尼治是伦敦东部的一个区。如果选择乘坐轻轨,从格林尼治站下车后,会穿过格林尼治的小镇,漫步进入格林尼治公园。像英格兰的很多小镇一样,格林尼治宁静又富有活力。这里每到周末都会有格林尼治市场,摆满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和小吃。格林尼治大学部分校区也分散其间,年轻的学子给古老的公园增添了不少新鲜的气息。
以整个格林尼治公园为主体,旧皇家天文台、航海博物馆、格林尼治码头在内的整片区域,以“海事格林尼治”为主题,在1997年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街上随处都是航海主题的商店,从各种船舶模型,到望远镜等航海必需品,到贝壳手工艺品,应有尽有。
穿过古老的小镇,进入金色雕花大门的格林尼治公园。据说,英国有皇室成员工作、居住或由王室授权设立的机构才能享有金色雕花大门标志。格林尼治天文台始建于1675年。
当时,纬度可以通过中午太阳在天空中的角度确定,而经度位置的确定相对复杂。英王颁布法例称,“不管在哪里,为了确定所在位置的经度来精准服务于航海和天文学,我们决心在格林尼治公园内建造一座小的天文台”。
英王查理二世任命约翰·弗拉姆斯蒂德为首席皇家天文学家,完成“致力于以最热忱的关心和努力校正天体运动位置,以便能正确确定经度,使导航成为完美的艺术”的重大使命。天文建筑师克里斯托弗·雷恩设计了最初的建筑物。天文台于1676年完工。
1707年的一场海难,夺走了2000多人的生命,也再次加剧了找寻更可靠导航手段的迫切性。1714年,英国议会成立了一个由专家组成的“经度委员会”,设立高达2万英镑的巨额奖金,鼓励人们找出更好的计量方法。当时的2万英镑,相当于今天的200万英镑。
获奖者让人们足足等待了半个多世纪。不是天文学家,不是科学家也不是数学家,而是来自约克郡的一个钟表匠——约翰·哈里森。
哈里森制出的钟依靠弹簧驱动,精度很高。然而当时的第四任皇家天文学家纳威尔·马斯基林并不相信这种钟表可以比测月距法更精确,坚持进行了更多的测试。1773年,哈里森的钟表被认可,他也终于获得了议会授予的8750英镑奖金。哈里森的钟,也被称为H4海洋计时器,如今陈列在格林尼治供游人参观。
随着世界航海事业的大发展,许多国家先后建立天文台测定地方时。1884年,为了协调时间的计量和确定地理经度,25个国家的代表团在华盛顿召开国际经度会议,英国格林尼治天文台埃里中星仪所在的经线,以22票赞成、1票反对(多米尼加共和国)、2票弃权(法国和巴西)的结果,正式成为全球时间和经度计量的标准参考经线,称为0°经线或本初子午线。
此后,各国出版的地图都以这条线作为地理经度的起点,以格林尼治天文台作为“世界时区”的起点,用格林尼治的计时仪器来校准时间。格林尼治,正式成为世界“时间的守护者”,128年来它一直恪守着这一职责。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伦敦已成为世界著名的工业城市。战后,格林尼治地区工厂和人口剧增,空气污染严重,夜间灯光干扰对天文观测极为不利。天文台于1948年迁往英国东南沿海苏塞克斯郡的赫斯特蒙苏,又于1960年迁至剑桥。1998年,位于剑桥的皇家天文观测台关闭。如今格林尼治的旧址,是英国海事博物馆的一部分,仍被人们称为“皇家天文台”。
“皇家天文学家”的称号也依旧存在,但从1972年起,这一称号与天文台的管理分开来。担任者仍会被邀请向女王提出天文科学建议,但更多是一种荣誉。马丁·里斯勋爵自1995年起担任格林尼治的“皇家天文学家”。
2007年,皇家天文台完成了耗资1500万英镑的改建工程,建成当前世界最高水平的新天文馆,以做出重大贡献的钟表匠约翰·哈里森命名。此外,一个天文和时间画廊以及一个教育中心也同时建成,并对公众开放。
守护日不落帝国的骄傲
相对于法国人在修改时间计量上的咄咄逼人,英国显得低调得多,但反对改变的态度却十分坚定。
英国国家物理实验室NPL表示,“英国反对在协调世界时UTC中取消闰秒的提案”。纵观提交给国际电信联盟ITU的关于闰秒所引起的问题,可以看出“所报告的问题并不重大,在很多问题上可以通过改进计量方法的手段降低或根除闰秒带来的差异”。
NPL阐述了应当保持闰秒的理由。“取消闰秒意味着失去了时间与太阳的关联。无论二者间的误差有多微小,即使可能过数十年甚至上百年,这种误差也是值得注意的。”
包括英国在内的一些国家认为,依靠闰秒调节世界时和原子时的方法已经沿用了40多年,这一方法能够很好地继续发挥作用。英国认为,对于由闰秒所引发的问题,“应当依靠技术手段处理而非从根本上改变时间计量标准”。
英国皇家天文学会RAS马克·哈普古德教授说,美国提出取消闰秒的一个原因就是全球定位系统GPS无法正常工作,但这是设计问题。他们没有好好解决闰秒的问题,尽管这一问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哈普古德还说,1884年确立格林尼治时间为标准时间,也是美国的主张。当时美国已经使用格林尼治时间,才力主确定其成为全球通行的标准时间。“我们一直遵守规则,而规则多是美国人来制订。”
下周将召开的国际无线电全会,将对闰秒的去留做出“最终审判”。如果修改当前时间计量方式的提案获得通过,将在一个获得共识的日期之后,很可能是2017年,取消闰秒。格林尼治时间也将不复存在,原子时将成为唯一时间计量标准。
如果提案未获通过,闰秒将得以保留,但为降低其引发的问题,可能进行一系列调整。比如,适当增加闰秒时长,这样现在每6个月调整一次的频率将可能降低至数年调整一次世界时与原子时。
英国人也许永远难以忘怀,格林尼治天文台从上世纪初开始,每隔一小时通过英国广播公司BBC发出信号,让全世界可以根据这一时间信号校正自己的时钟。71岁的大卫·法伊夫是地地道道的老伦敦人,格林尼治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提起这里,他总是充满自豪感。“飞驰的出租车和游船总会停在格林尼治,经线的起点——大名鼎鼎的本初子午线就在这里。”
对于很多英国人而言,格林尼治似乎已经成为英国文化的一部分,纪录了当年日不落帝国的骄傲。英国大学与技能事务大臣戴维·威利茨说,当前的这场争论似乎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如果闰秒不再,失去了时间与地球自转的联系,终有一天,原子时显示的正午,可能在午夜来临。
(责任编辑:郭彩萍)
格林尼治天文台。记者李芮/摄
“取消闰秒将耗费几百亿成本”
被垄断的时间与中国的立场
目前,在国际无线电全会给出的表态名单上,16个国家中以美国为代表的13个国家赞成废除“世界时”,而中国、英国则不在此列
长久以来,人们所讨论的时间大多停留在物理科技范畴,但总有一些时刻会给人们以提醒:时间在谁一边,追究到最后,往往成为科技之外的话题。
美国等13国支持废除世界时
2007年,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把该国时区从西4区调整至西4.5区。格林尼治天文台的计时专家乔纳林·贝茨评论说:“这是借题发挥的典型例子──通过改变人们的作息时间来表明自己掌控着人民的生活。我不接受把时区往后挪半个小时能带来什么实际利益的说法。”在科学家们看来,时间的问题最终并只应放在科学范畴来讨论,但心急如焚的政治家们显然不这么认为,即将到来的国际电信联盟大会践行的就是另外一套哲学:科学家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则由官员们投票决定。
将会出现在日内瓦电信联盟大会参与讨论的、中国科学院国家授时中心时频基准实验室主任董绍武告诉本报,就他目前收到的会议方给出的名单来看,已表态的国家有16个,其中以美国为代表的支持废除世界时采用原子时的国家有13个,中国不在此列。
而早在几年前,《泰晤士报》就曾有一则报道提到英国前首相布莱尔希望全球时区的基准点格林尼治也能在网络空间中成为时区基准点——英国人早已意识到对时间的掌控是多么的重要。
有趣的是,当时布莱尔的理由是:目前在因特网上进行的商务活动大多使用格林尼治标准时间,但是大部分计算机时钟将因特网与电子邮件信息上的时间变更成当地时间。因为这个提议,布莱尔曾被美国人嘲讽为“妄图重新掌控世界的查理二世”——因为早在1884年,格林尼治被选为全球时区的基准点,正是鉴于英国当时在国际商务中占据的主导地位。
技术背后的利益之争
据英国《新科学家》杂志报道,废除世界时转而使用原子时还意味着官方时间将首次与天文意义上的地球自转脱钩。“也就是说,我们所使用的时间第一次与我们脚下的地球没有了关系,”董绍武说,这也许意味着,多年以后,我们的小学生们要顶着星月去上学了——秒钟、分钟和小时的长度不再与地球自转一圈的时间相关,而是完全由铯原子的振动频率来决定。
英国皇家天文学会的罗伯特马西说:“这种变化将造成深远的文化影响。我们将割断太阳信息与钟表之间的联系。”这还将给天文学家带来影响,迫使他们花巨资修改天文望远镜的操作软件。日晷的精度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差,而水手几乎不可能再使用六分仪来驾船了。
这样的调整让有些科学家很恼火,持反对意见的董绍武就因此在无数公开场合与其他科学家争论。在中国,闰秒的信息就是经由国家授时中心通过授时系统发播出去,高精度时间需求部门通过专用定时接收机接收无线电信号,自动进行“闰秒”。董绍武对记者说,中国的相关机构都已经适应了闰秒的存在。即便是北斗导航系统,都已经做了调整。据他了解,北斗导航系统的专家也反对取消闰秒的提议。
董绍武认为,从技术上而言,现在的国际标准时间体制可以有效运转;其次,现有的时间标准既照顾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又利用了原子时的准确秒长,因此没有必要去进行修改。如果取消闰秒,对于中国来说,其成本则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可能要几百亿”。
这些钱都会花在哪里?董绍武解释说,成本主要涉及接收终端的设备费用,以及软件重新编制的费用。所以,和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他希望维持现状。
而中科院上海天文台时间频率技术研究室副主任黄佩诚也曾对媒体指出,国内买了很多美国的正版软件和设备,如果修改,要给美国很多钱。他认为,可以参照千年虫时候的改造成本。“上次千年虫的时候,美国自己就花费了几十亿美元。”
但也有科学家从同样角度认为,闰秒也会造成混乱,导致软件出问题。比如1996年的闰秒致使美联社电台的计算机播出了错误的节目。
突破垄断需要技术前提
作为微小的计量单位,一秒钟鲜少能在人们的意识中留下痕迹,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例如,2008年的最后一分钟就有61秒,那一年,正确的新年倒计时是“三、二、一、一”,这多出来的一秒,便是为了协调原子时和世界时误差而出现的。但在日常生活中,时间频率除了报时和校准之外,与我们息息相关的两个方面体现在电厂发电和高速通讯。
例如,由于发电厂输送的都是交流电,要使两个电厂输送的电不相互抵消,就要求发电厂配备时标保证双方在同样的频率、同样的相位上同步发电,而时标的精确与否则取决于基准钟(原子钟)的性能。高速通讯方面也是如此,为了避免出现异地通讯“信号打架”的现象,数字信号的发射必须同步。
但现实是,由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卫星技术与时间频率结合产生了全球卫星导航定位系统。经过短短三十年的发展,以美国全球定位系统(GPS)为代表的卫星导航定位技术以惊人的速度和重要性成为现代国防重要基础技术支撑。在海湾战争和北约空袭南联盟过程中GPS系统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近年来GPS更是直接进入计量、科学研究和国民经济的各个领域,甚至涉及人们的日常生活,发挥着难以估量的政治、社会和经济效益。
由于目前全世界GPS的时间体系全部依赖美国军方原子时,并溯源到铯原子喷泉钟。美国对GPS持向全世界全面开放免费使用的政策,其潜在战略目的是要让全世界全面永久依赖GPS——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近些年美国数次主张废除世界时使用原子时,正是基于这一利益需求。
作为一个科学家,董绍武在谈到时间之争的利益问题时保持了一贯的谨慎,但他也坦承:“从科学角度讲,当然是国家的技术越强,说话的底气越不一样。”而据报道,直到近些年,我国才实现高精度原子钟的自主发明,针对美国在GPS一国独大的情况,我国于2005年决定发展独立自主的北斗二号卫星导航定位系统(BDII),预计2012年覆盖亚太地区,2020年建成覆盖全球。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此前有媒体所传递的“随着我国北斗卫星系统的不断完善,我国的态度也由坚决反对变得相对缓和”这一信息,董绍武予以否定,“至少我目前所了解到的,中国在这一问题上不存在态度上的任何变化,我的提案和备稿依然是反对。”
(责任编辑:郭彩萍)
如今负责授时的机构都广泛采用铯原子钟产生的频率作为时间频率的标准。
美国的GPS系统由于缺乏竞争,目前占了中国九成以上的市场,而北斗卫星的试运行,则有望打破这一状况。
人类干预时间的背后
当你从东向西穿过中欧时区,你会发现晚餐的开饭时间越来越晚,但根据太阳时,时区两边的时间其实是一致的
即使是科学家们也不能否认,干预时间的做法往往是一种政治或经济的决定。
公共交通推动时间标准化
很显然,从人类意识到必须采用标准化时间计量的那一天起,可靠的公共交通就是时间标准化背后的驱动力。直到19世纪初期,世界各地用的都是当地时间,通常是以日晷以及教堂等公共建筑外表的钟为准。例如,英国西部的港口城市布里斯托尔的正午要比伦敦晚10分钟。在人们以马车出行的时代,这不会造成问题,但铁路运输行业为了提高运行效率,希望建立起精确的时刻表,但此举因各地的时间标准不同而受挫。1840年,行业先锋大西方铁路公司以格林尼治标准时间规范它的时刻表──尽管许多城市都想保留自己的时间标准。由于电报的出现,使得沿路发送格林尼治时间信号成为可能。所以其他的英国铁路公司紧随其后。1880年,英国议会决定以GMT为英国标准时间。
相似的进程也出现在其他地方,但那些因为面积太大无法采用单一时区的国家,时间标准化的困难要大得多,而地理和政治因素的介入更是让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与英国一样,美国的铁路行业在解决地方时间和国家时间的冲突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这种冲突不仅令乘客困扰,而且至少造成了一起死亡事故,当时同一条铁路上两列火车的列车长把手表调为了不同的地方时间。1883年,在芝加哥举行的美国铁路行业大会上解决了各地方时间的差异问题,这次会议把越来越受到国际认可的“本初子午线”确定为美国划分时区的基础;所谓“本初子午线”就是零度经线,也就是穿过伦敦东南部格林尼治皇家天文台的经线。1884年在华盛顿特区举行的国际子午线大会上,与会代表赞同把穿过格林尼治的经线作为本初子午线,当时只有法国强烈反对这一决定。
夏时制的经济账
事实上,这次的废除世界时之争并非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试图改变时间——所谓世界时的产生,也是人类为了发展而对自然作出的人为规定——自从社会活动人士在20世纪初倡导实行夏时制以来,关于它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了节省能源,大多数欧洲国家和北美地区都用了夏时制(夏天的时候将时钟播快1小时)。一战一结束,就有人希望终止由此引发的不便和麻烦。有些社会活动人士希望全年采行夏时制,有些人则希望全年采行“冬时制”。由于代表各方利益的游说团体旗鼓相当,所以一年两次调整时间的制度得以在大多数远离热带的国家延续下来。不过,目前该制度节省能源的潜力非常小,据俄罗斯统一电力集团估计,人均仅省下了30千瓦时的电,只占俄罗斯人均年耗电量的0.5%。此外,科学家也指出,最近对时间生物学的研究表明,把时钟往前拨和往后拨都会对人的健康带来损害。虽然与飞机旅行相比调整一个小时的时间算不了什么,但其总体影响力是巨大的,因为它影响了全部人口。有几项研究也表明,在调整时间之后的一周,各种事故会显著增加──尤其是在把时间拨快的时候,人们“失去”了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家分析了美国联邦矿山安全健康监察局从1983年到2006年的事故报告,结果发现,进入夏时制后第一个星期一发生的意外伤害平均造成了2649天的工时损失,这比一般星期一因事故造成的工作日损失多出了68%。发表于《应用心理学》杂志上的研究报告还指出,进入夏时制后的第一个周日,美国人的平均时间减少了40分钟。正如慕尼黑大学的伦内伯格教授发言:“时钟生物学家对于改变生物钟的做法保持怀疑态度,因为这会增加社会时差。”
生物钟与社会时
有人认为,格林尼治时间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世界范围内的官方时间,但在实际生活中,人们所遵循的依然是自己国家所在时区所规定的时间——这就像是人们自身有生物钟的同时,依然要依社会时间而作息。事实上,当下这场重新被提起的关于世界时与原子时的话题,其背后隐含的却依然是生物时间与外部事件的冲突。多年前,蒂尔·伦内伯格及其同事就对于生物时间和外部(社会)时间之间的冲突所造成的“社会时差”,进行了史上最大规模的研究。他说:“我们的研究结果清楚表明,人体的昼夜节奏钟取决于太阳时,而不是社会时。”
通过比较单一时区国家各地的生活节奏,就可以看到太阳时对人体昼夜节奏钟的影响。伦内伯格教授研究了德国和印度,结果表明,在同一国家,生活在西边的的人与生活在东边的人相比,睡觉、起床和吃饭时间一般来说都要晚几分钟。
他指出,当你从东向西穿过中欧时区,你会发现晚餐的开饭时间越来越晚,最晚就是西班牙,当地人的晚餐一般从9点半开始。由于葡萄牙采用的是格林尼治标准时间而非中欧时区时间,所以当地人的晚餐从钟表上看是比西班牙人早了一个小时,但根据太阳时,两边的时间是一致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佐证了提倡保留世界时的科学家们的观点——人类无法与自己所处的地球割断联系,就像无论社会进步到哪一阶段,人们总是习惯于在黑暗中闭上双眼。
原子时离生活有多远?
【作者】丁扬
一边是科技的需求,另一边是人类文明的呼唤,这是原子时在替代世界时之路上的两重矛盾
有人给原子时作如下定义:作为科技进步的产物,原子时意味着人们可以完全摆脱地球自转与日月更替而孤独奔跑在向前的路上。
原子时(ATIinternational atomic time)的物理概念则要抽象得多,它是以物质的原子内部发射的电磁振荡频率为基准的时间计量系统,是一种均匀的时间计量系统。
人们在日常生活需要知道准确的时间,生产、科研上更是如此。人们平时所用的钟表,精度高的大约每年会有1分钟的误差,这对日常生活是没有影响的,但在要求很高的生产、科研中就需要更准确的计时工具。目前世界上最准确的计时工具就是原子钟,它是20世纪50年代出现的。原子钟是利用原子吸收或释放能量时发出的电磁波来计时的。由于这种电磁波非常稳定,再加上利用一系列精密的仪器进行控制,原子钟的精度可以达到每100万年才误差1秒。这种高度精准的时间切割,为天文、航海、宇宙航行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
但另一方面,原子时经过漫长的运行之后,也会给人类的生活带来如下改变:当人类不再理会地球的自传转而采用更为均匀和精准的时间计量,终有一天,人类所谓的正午再也不是阳光灿烂,而可能是星月满天。这种局面意味着人类对于伴随自我进步的“时间文化”的一次抛弃。
一边是科技的需求,另一边是人类文明的呼唤,这是原子时在替代世界时之路上的两重矛盾。而尽管许多人都将这场将于几天后召开的会议看作是最后决定格林尼治时间的关键时刻,但正如中国科学院国家授时中心时频基准实验室主任董绍武所说:“投票也许只是一个过程,真正的结果可能仍然需要协调和协商。”这意味着,即使投票结果显示支持废除格林尼治时间的国家居多,但“废除”意见的最终决定,却又是一个极为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人类的问题从来不是一秒钟的买卖,尽管这次人们所讨论的,正是“一秒钟”本身的问题。这正是过去11年这场口水仗给出的另一种可能性。
事实上,早在1972年以后,卫星导航和通信系统的发展便大大超过了天体导航,从而削弱了对闰秒和UTC(“协调世界时”)的需求。与此同时,闰秒给不同系统带来的麻烦逐日增多,使UTC的定义出现了问题。
1999年,国际电信联盟、IERS和国际天文学联合会等机构发起一份调查,征集不同领域的专家对于调整UTC和取消闰秒的意见,闰秒取消与否,是两派争论的关键。
由于双方僵持不下,在2003年5月,在意大利都灵召开的第一次意在讨论修改UTC和取消闰秒的会议上,也并未拿出一个明确结论。
2004年9月,美国代表团向国际电信联盟(ITU)再次提出关于放弃闰秒的申请,希望后者能够在2005年11月的工作会议上考虑测试。时任IERS主席丹尼尔·盖比斯(Daniel Gambis)认为,这是一次很好的向各国代表和机构征询意见的机会──关于调整UTC和取消闰秒的大范围征询再次展开。
但根据征询结果,美国代表团并没有获得更多支持。2008年底,支持取消闰秒的一派再次提出动议,并表示已得到更多的支持;而英国、中国等国家则明确表示反对。
直到2011年年底,关于时间的争论和博弈再次开始,但是,政治家们的投票究竟能从什么程度上改变甚至比人类历史更为长久的时间?董绍武说,即使从科学角度他也无法给出答案,相反,作为一个与时间打交道多年的科学家,他做了如下比喻:“如果有一天人类日夜遵循的时间脱离了地球的自转,这就像是我们的双脚不再站在大地上。”
(责任编辑:郭彩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