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美国富人逃税之争升级：瑞士银行断腕捍保密

　　范璟

　　一边是法律，一边是道义。成立于1741年的瑞士老牌私人银行Wegelin & Co(下称Wegelin)正面临这样的两难选择。

　　1月3日，美国检察官起诉一家瑞士私人银行的三名员工违反美国法律，为美国纳税人隐瞒了超过12亿美元的资产。虽然在起诉书中，美方以“瑞士A银行”代替，但外界很快知晓，该银行是Wegelin。

　　在随后的交锋中，Wegelin一直表现出与美国政府抗争到底的气势，并于1月27日做出了非常激进的决定——出售该行所有非美国的资产，将绝大部分员工和客户转移，同时保留美国资产并将官司进行到底。

　　“Wegelin在美国的税务争端导致了这样的结果。”Wegelin媒体代表J?rg Denzler在回复本报的声明中说，“在现在美国和瑞士的争端中，Wegelin作为瑞士最古老的银行，采用了激进而一劳永逸的方式来保护自己客户和雇员的利益。”

　　麻烦不止于此。据媒体报道，除了Wegelin外还有10家瑞士银行或瑞士模式的银行同样陷于类似的在美税务争端。“我对Wegelin一事非常遗憾，这显示出我们和美国达成协议，并保护其他银行避免陷入类似困境是多么重要。”1月28日的达沃斯论坛上，瑞士财政部长Eveline Widmer-Schlumpf表示。

　　瑞士银行(UBS)前任执行总裁Oswald Gruebel则对此表示悲观，他对媒体说：“Wegelin银行的结束仅仅是对瑞士财政部门巨大打击的前奏，解决这一税务纠纷的花费，对于这些银行来说很可能非常昂贵。”

　　到2009年，Wegelin银行管理的客户资产就已超过200亿瑞士法郎(187亿美元)。如今，该行的主页已自动跳转至Notenstein私人银行主页。

　　在1月27日宣布的决定中，Wegelin将把大量的客户和员工转移到Notenstein私人银行，而后者将成为Raiffeisen银行100%的下属机构。这次交易将使瑞士第三大银行——Raiffeisen大大增强在财富管理领域的实力。而Wegelin将继续存在，以完成和美国司法体系的协商，并终止和所有美国客户间的关系。

　　转移的方式为，1月27日前，Wegelin银行的资产管理部门和基金管理部门合并，重组为一家名为1741的资产管理公司，后者成为Notenstein私人银行的100%下属子公司。

　　经历此次更迭，Wegelin的合伙人依然保留自己对于银行的无限责任，并会跟随银行完成和美国司法系统的协商，直到结束和所有仍然存在的美国客户间的关系。

　　“作为具有无限连带责任的合伙人，我们将履行责任，完成对Wegelin的义务。我们决定将司法协商进行到底。最大程度保证客户和员工的安全，是我们的义务。”Wegelin高级管理合伙人Konrad Hummler称，对此该行所有管理合伙人意见一致。

　　Wegelin一直谨慎提防着美国的法律。2009年，该行管理合伙人、瑞士私人银行家协会总裁Konrad Hummler曾告知客户出售美国资产或离开该行，认为美国对于扩大银行上报要求的规定是对客户及银行的一种威胁。

　　由于此次收购，Raiffeisen终于达成发展私人银行的长期夙愿。Raiffeisen是瑞士第三大银行，零售银行业务领域领先，近些年扩展了公司业务，并将财富管理和投资咨询业务作为下一阶段的发展目标。Raiffeisen拒绝透露具体收购价。

　　Konrad Hummler表示，作为瑞士最古老银行的拥有者，从未考虑过出售银行，然而在极端困难和对银行构成威胁的情况下，所有的管理合伙人被迫做出了这一决定。

　　一位常年参与海外私人银行业务的中资私人银行人士推测，和原有为客户保密理念的冲突，可能是促使Wegelin银行作出决定的重要原因，“为客户保密是瑞士私人银行的基本准则，如果这一准则被破坏，有的家族银行可能就不愿意做了”。

　　同时，他表示，担心因官司牵扯过多精力从而影响服务水平，以及担心非美国客户的信息未来受到影响被迫披露，也可能是出售的原因。

　　中央财经大学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认为，卖掉大部分资产，银行可以集中财力、物力打官司，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有销毁证据的可疑性。

　　“打官司必然会对业务带来影响，客户可能在打官司的过程中流失，不如现在卖掉更加有利。这样的官司，打赢了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如果打输了，非美国客户也可能受到影响，如果破产，更会影响到每一位银行存款人的利益。”郭分析。

　　瑞士“不合作”

　　瑞士银行业管理着全球离岸财富的27%，高达2万亿美元。

　　此前，瑞士老牌私人银行隆奥银行亚洲董事总经理叶峯立(Philip Jehle)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介绍，在瑞士私密性是一项最基本的人权，对于私人银行来说，资产是否纳税是客户自己的决定，客户是否纳税也不是银行的责任。

　　但这却成为美国政府的诉讼理由。

　　1月3日，美国检察院宣布，对“瑞士银行A”(按媒体此后的报道，该银行即为Wegelin)的三名银行家 Michael Berlinka、Urs Frei和Roger Keller与美国纳税人等合谋，向美国国内税务总署(IRS)隐藏超过12亿美金资产一事提起诉讼。该起诉当日在曼哈顿联邦法庭进行。

　　美国检察官透露和指控的内容包括，前述三人作为客户经理在“瑞士银行A”的苏黎世分行工作，分别从2008、2006和2007年开始为这家银行工作。工作的期间，三人和多位美国纳税人共谋，对他们在瑞士的银行账户的存在及取得的收入进行隐瞒。而且三个人在2008、2009年为美国纳税人设立了数十个未经申报的账户。这正是美国税务总署对UBS帮助美国纳税者在逃避税收、隐藏资产进行调查的时间。此后，UBS和另一家大型瑞士国际银行(瑞士银行B)都停止了为美国纳税者开设未经申报账户的服务，但这三人却将此作为开拓业务的机会。

　　为获得UBS和“瑞士银行B”损失的市场份额，前述三人和其他的客户经理告诉美国纳税人，他们在“瑞士银行A”开设的账户不会被美国当局关闭，因为该行有着保密的长期传统。

　　三人及其他客户经理还采取了一些掩饰性举动，比如为美国客户在列支敦斯登、巴拿马、香港和其他行政管辖区注册壳公司或者机构，以隐匿客户身份；通过私人邮箱和美国客户联系，以降低工作邮箱被查处的法律风险。

　　根据美国法律，美国纳税人必须申报在一个年度任何一个时间点超过1万美金的国外账户，以及该账户获得的收入。按照美国检方的说法，到2010年止，前述三人和“瑞士银行A”其他客户经理掌握的美国客户未申报账户资产总额，超过12亿美金。

　　目前居住在瑞士的Berlinka、Frei和Keller都面临着最高刑期5年及最高数额25万美金的罚款。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2008年，UBS就因类似问题被美国当局起诉，最终在2009年以UBS支付7.8亿美金免除控诉而结束。同时，UBS提交了4450名美国客户的名字，此前，UBS还提供了255名客户姓名，当时被指控的隐匿资产为200亿美金。

　　UBS事件成为瑞士银行业保密传统被打破的分水岭。此前在瑞士，为客户保密被认为是银行业的责任，避税并不被认为是一项犯罪。

　　“我们没任何必要为监管者列明客户信息，从这种意义上，我们拒绝与这些监管者合作。如何处理资产、是否公开资产信息都是客户的决定，我们不可能向监管者提供客户名单。现在的问题是，政府普遍需要钱，尤其是欧美，隐私保护可能只是一个增加政府收入的借口。”叶峯立曾说。

　　而今，包括Wegelin在内的11家瑞士银行或瑞士风格的银行再次陷入税务之争，其中包括UBS、瑞士信贷集团、巴斯勒堪通银行(Basler Kantonalbank)等。Wegelin在申明中称，对于Wegelin银行的指控是对11家被调查瑞士银行的前奏。

　　瑞士银行的保密传统正遭遇越来越严峻的挑战。此前据媒体消息，瑞士驻美大使曾表示，瑞士和美国当局已经非常接近达成协议，将结束一个针对富裕美国人利用秘密的瑞士银行账户进行逃税的长期争端。然而，近期美国为了扩大收入加大了对通过海外账户进行避税的行为的监管力度，而仅就Wegelin银行堪称“惨烈”的行为观之，前景也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