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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师朱锫:狭义中国性是死路一条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2-21 01:14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曹俊杰

  [ 过去的东西确实很美,但是你没法再去做。我很热爱过去的传统,但是我深知,我只能塑造新的传统,真正积淀下来的,都是某个时代前沿的东西 ]

  在北京东四北大街上,一片拆卸停工的老建筑废墟格外显眼。建筑师朱锫的工作室就隐藏在这些废墟背后的一个老式工业园中,此地前身是北京电视设备厂,老式电梯在吱呀上升中明显动力不足。

  午后的光线斜斜晒在脸上,朱锫看上去疲惫不堪,他着手把最新的北京民生美术馆的项目模型进行最后修善,以应对明天业主的检阅。这个摆在长桌上、体型庞大的“航空母舰”,承载了朱锫很多期待——他更希望别人能像在美术馆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他的建筑。

  某种程度上,朱锫的建筑很纯粹。朱培自称有着“坚定的立场和批判的态度”,只去做一些“反映当代中国”的设计,因此他被称为中国最先锋的设计师之一。他不像刘家琨那样搞过文学,没有李兴刚、崔恺等协助过国际顶级建筑师的经历。从2005年朱锫建筑师事务所诞生至今,他“染指”的建筑项目并不多,却个个引人注目,几乎都是博物馆、美术馆这类公共性建筑。

  在这个充满城市发展辩题和建筑潮流四溢的时代里,似乎并没有确定性的答案,给中国前沿建筑师指引。但是,这些先锋建筑师的点滴思想,正在逐渐成为点燃焰火的火石,他们对于未来,有着强烈的预判。

  “我要革命美术馆建筑”

  第一财经日报:新的北京民生美术馆跟你以往的同类型设计相比,有什么新的变化?

  朱锫:传统的美术馆是一个展示的空间,观众与艺术品是看与被看的关系。比如纽约的古根海姆、MOMA等建筑,虽然作为美术馆是经典的,但是我觉得缺少点什么,可能它们更多是为展示艺术品的功能而建造的,无非是尺寸的差异:白顶白墙,木头地板,艺术品在其中静静陈放。从我自己的理解,未来的美术馆肯定不是这样的。我觉得人甚至比艺术品和所谓的观看更重要。我会让他们在其中得到一种新的艺术体验。这对于世界美术馆建筑来说,都是一种革命。

  日报:能否具体谈谈这种革命是什么?这种体验是如何诞生的?

  朱锫:人的介入,在今天来说,更加重要。这个建筑就像一艘船一样,正好是航空母舰的尺寸。你能很自然地通过形式读出这个空间的重要性在哪里,这个建筑有天然的引导性,比如通过院落这种过渡空间,引导人们进入展示空间。比如你行走在这个5米高的空间几十米后,就会遇到一个火山口的空间,或是经过一段斜坡,突然看到一个塔楼,这样人就会有前行的动力。这个设计中,分为经典的展示空间,还有超大尺度的装置展示空间、魔术空间、院落空间、高塔空间等,各个空间的体验性,都有出人意料的一面存在。

  日报:这是否意味着你消解了传统美术馆的功能?

  朱锫:纯粹的美术馆空间在这里荡然无存。我们所谓的功能,是前人传给我们最基本的一件事,但这是有待于否定的,比如一个美术馆怎么布局。当我提到,不仅仅是看与被看的时候,这个功能得到极大丰富。很显然,我把这个功能带到另外一个境界。我是在建立一种新的陈列方式,狭义的功能,是建筑师的基本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艺术品在其中占有多少比例这个问题,我就要想,我想要突破这个边界。比如,我在艺术馆中注入了塔和中空等元素。其实,我利用北京民生美术馆的设计过程,走向一次艺术经历。

  “建筑是艺术”

  日报:深圳OCT创意展示中心,看上去像一个外太空的建筑,阿布扎比古根海姆美术馆项目,也非常具有未来感。你是否非常注重形式感?

  朱锫:就像艺术品一样,如果视觉上没有吸引力,你不会有再去了解它的欲望。建筑是艺术,这一点,其实不被我的大多数同行,或者是老一代的建筑师所认同。就拿OCT那个项目来说,你说是形式重要,还是内容重要?我们是在颠覆工业展览这个事,以前都是汽车在地上,飞机在天上,而那个美术馆的内部是没有边界的,就像在云里一样。做阿布扎比的项目时,我跟古根海姆基金会原主席汤姆·泰伦斯有过激烈争论,我主张更多体现人的经历,他觉得应该放入更多的商业空间。但是汤姆跟我说,你的视野跟美的判断,我绝不怀疑,不管你怎么做,我们都相信这是个很棒的设计。

  日报:你认为“建筑是艺术”,是指这个物体呈现具体化,还是指过程是艺术?

  朱锫:两个方面都有。如果你理解我说的话是“建筑是艺术品”,那就片面了。我对艺术有浓厚的兴趣,因为这是一个人的世界观,一个人天生对事物观察的角度。当然也有人反驳,建筑需要技术,需要受到建造的制约,需要去驾驭建造。但我敢说,我是中国建筑师建造建筑的质量最高的,我在哪都敢说这样的话。

  日报:中国现在出现很多奇怪的标准性建筑,也非常具有艺术上的形式感,比如沈阳的铜钱形状的建筑、安徽的乒乓球板形状的建筑,你觉得建筑形式的界限是如何确定的?

  朱锫:艺术有一个特点,抽象,且你不能复制;而建筑,传达的是生命感和形式感。为什么会出现大铜钱建筑?就是找一个形式,把它复制。选择这样的东西也有问题,没有让你的设计具有精神化。比如有50个人的方阵在跑步,你不能说为了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事,就往边上跑,往后面跑。铜钱就是这个意思。好像你也在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事,但这件事很拙劣,没在一个很当代的文化大背景下做,就没有意义。你没有给事物一个新的定义,而是借用一个东西来包装自己。

  “建筑师走狭义中国性是死路一条”

  日报:今天中国建筑师面临的机遇很多,而你似乎在把自己的风格定型,这是否会失去很多机会?

  朱锫:有一点我特别肯定的是,我特别不喜欢做中国性,这是一种很狭义的定义,刻意脱离当代。反过来说,我做建筑,如果就是做中国性,这是死路一条。老一代建筑师,包括梁思成,想做的中国性,无非是中国的传统性,谁做出中国性了?再看日本,在丹下健三之后,没有人再提这个事,因为这是死路一条。日本的设计很当代,但是在本民族的文化影响下,一点一点把自身融入到这个建筑中。你去日本,肯定不会觉得完全是日本,它很当代化,但你又不会感觉是在欧洲。这就是当代性的特点。

  日报:今天背负着“中国性”或是执着探索中国性的建筑师你认为占多少比例?

  朱锫:背负中国性包袱的建筑师特别多,他们都很有压力。现在中国走两个极端,特别割裂。只要你喜欢当代,就要站在传统的对立面;要不就是特别传统,特别地方,都是墙土竹子啊,好像必须这样。这个我不反对,可以存在。低技策略是存在的,地方语言也是存在的,但不是主导和主流。在中国就分成了,所谓热爱中国文化的,就全是低技,做当代的,就是恨中国文化,这是不对的。或者说我就是想否定过去,我才要做新,我做新,就是为了否定过去。这都是错误的。做中国性肯定特讨好,你只是为了在某个时间段让自己很突出,而不是跟世界文明同步的话,这不长久。即使人家宣传你的时候,也是一种半讽刺的语调。所以日本建筑师非常有意思,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日报:你怎么理解传统在今天建筑设计里的作用?

  朱锫:过去的东西确实很美,但是你没法再去做。我很热爱过去的传统,但是我深知,我只能塑造新的传统,真正传统积淀下来的,都是某个时代前沿的东西,最终它编织成一个历史。建筑吸引我、抓住我的地方,就是我们应该做一些跟前人不一样的东西,颠覆的东西。为什么我要在100年后做跟100年前一样的事情?这显然不对。我们呼吸的空气不一样,我们文明的积累不一样。所以就很难想象,今天的人去做以前的事。因为任何一种文明的出现,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会产生影响,这就是所谓的当代性。

  日报:你追求的状态是什么样的?

  朱锫:我一直很想探讨,中国传统建筑中的营养,是否可以跟当代建筑有联系。答案是肯定的,但我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联系。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它跟未来关联。比如那我现在想到的是,它是介于艺术装置和建筑之间的事,也就是说,当一个建筑走向极致的时候,你很难解释,它是一个艺术装置,还是一个建筑。在我的很多建筑里,已经开始强化这个理念。同时,有人提出,世界上有正建筑,也有负建筑。我觉得是不对的,实际上负建筑是不存在的。但是我想建一个零建筑,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这个建筑,你需要的时候,它在,不需要的时候,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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