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龟电动车：代步工具变成萌倒众生的潮物

　　一辆中国制造的电动车，如何从风尘仆仆的代步工具变成萌倒众生的潮物。

　　萌物记

　　文｜CBN记者 王清  实习记者 沈从乐

　　图｜罗皓

　　2011

　　2月一个周五的下午，法国人Nicolas Benayoun把他米色的大龟王电动车停在上海海防路一家车行门口。“老板，能换个后视镜吗？”

　　他在法国也有一辆外形类似的车，不过是摩托车，烧的是汽油。而在上海，他只找到了电动车。“在法国，大家觉得电动车还不如摩托车环保，因为电瓶的寿命只有2至4年，废弃之后无法处理，更加污染环境。”他说。

　　尽管对电动车的理解迥异，但这并不妨碍他还是在上海购买了一辆大龟王。烧电还是油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辆好看的车。“整个设计很漂亮，时速可以，还能再带一个人，我挺满足的。”

　　大龟王的造型确实很萌，带着浓浓的复古范儿：锃亮的把手上方有两个圆圆的后视镜，好像昆虫的触角；挡泥板低得快要贴近地面，让整辆车看起来像个放大版的意大利滑板车。比它体型略小的小龟王则更显得娇小可爱。

　　龟王系列在上海这个电动车保有量在2009年底就突破280万辆的城市里，还算不上大流行。但在东湖路翠华餐厅附近，或者南昌路这样潮人出没的地方，你会频繁看到它们现身。它们就这样停在一堆普普通通的自行车、电动车中间，无论外形还是颜色都非常显眼。

　　上海是个对电动车宽容的城市。过去，它是这个城市里奔波来去的人们最好的选择。于是电动车也带上了这座城市风尘仆仆的气息，同外卖、快递之类的职业联系在一起。而这辆萌车现下居然颇受年轻潮人和老外们的青睐，这多少有点颠覆性。

　　事实上龟王电动车的第一批买主也显得与众不同。很少有人弄得清楚他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带着点神秘，以至于你很难想像这场流行居然最早是从他们开始的。

　　Paul Curran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低调的中国通，自称10年前来到上海，一直经营“餐饮业”。他拒绝与记者会面的邀请，只愿意通过一个时常变幻着名字的Email地址联络。连带保持神秘的还有那个被他称为“my place”的餐馆(当然也可能是酒吧)。

　　2007年，Paul订了第一批34辆大龟电动车，打算全部销往爱尔兰。随后，他又追加了6辆运到英国。“我没想过之后会不会流行，只想试试运气。”Paul说。由于遭遇了经济危机，Paul的电动车在欧洲卖得并不理想。但他至今还在坚持做着出口大龟的生意。“我觉得这是个好产品，我和我的伙伴还在努力。”他说。如今，龟王电动车的出口地已经遍布法国巴黎、荷兰阿姆斯特丹、德国汉堡及意大利、韩国等众多世界潮流汇集地。海外市场上90%的大龟王塑件都是中国制造。

　　如果你在淘宝搜索“龟王”词条，你会看到摩托车2471条，电动车1757条。但继续看人们对它的评价，就知道这买家看重的并非是功能。事实上那个下午，Nicolas最终也没有换成后视镜。“它的角度只能看到我自己，不安全。”他向店主抱怨。

　　而在经常出没着文艺青年和时尚达人的豆瓣，虽然人气不旺，但还是有两个同龟王有关的小组：“北京电动龟王车友会”和“大龟王+吉他+摄影+雌”。龟王的标签和音乐、摄影这些爱好连在了一起。

　　法国人Nicolas、神秘卖家Paul、豆瓣标签ID……他们一起造就了一次小规模流行的爆发。

　　2000s

　　龟王不是一个品牌，而是一种车型。生产它的厂家纷繁芜杂，但大都鲜为人知，主要集中在江浙一带。Paul的供货方是一个位于杭州萧山党湾镇幸福村的名叫“杭州永恒车业”的电动车制造商。Paul不知怎么居然通过网络找到了永恒车业的副总经理钱金昌，成了他的第一批客户。由于语言不通，他们之间所有交流都得靠翻译。

　　与Paul相比，龟王的国内卖家如今要幸运得多。高亮在上海闸北区经营一家名为“快车联盟”的车行。整个2011年，他总共卖掉了6000台大、小龟，占店里电动车整体销量的60%。但为了这个数字，他付出了近十年的等待。       

　　2000年的时候，高亮就发现了这款车不一样。当时，大龟还是辆摩托车。一家名叫“台州一诺”的摩托车配件厂商第一次在流水线上生产出了大龟的塑件。台州一诺全部设计灵感都来自于老板亲戚的一辆古董摩托车，连图纸也没画，直接仿照着开了模具。这批塑件随后在浙江吉利摩托车间里被组装成了大龟摩托车，最终被摆放在高亮的店里。第一年，销量惨淡。“每个月只卖出二三十辆。”高亮回忆说。

　　与此同时，台州一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那一年大龟在全国也不过卖出了不到2000辆。”台州一诺市场部经理陈春明说。由于生产成本不菲，当时大龟摩托车的定价就和现在不相上下，很多人难以接受。再加上摩托车繁琐的上牌手续、加油的成本和操作并不受女孩子欢迎等特点，惨淡的销量连年持续。

　　在陈春明的记忆里，只有北京地区例外。“因为那里留学生和外籍人士集中，情况略好。”萧条的情况连年持续，见国内市场始终没有起色，2004年，台州一诺干脆把部分精力从内销转为了出口。

　　留学生和生活在北京的外国人让人想起了格拉德威尔在《引爆点》中曾说到的那三个促使暇步士这个鞋履品牌流行起来的关键人物：曼哈顿东村和苏活区几个爱好与众不同的青年和纽约两位时尚设计师。尽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刻意推动暇步士鞋成为时尚，但最终暇步士的流行链条确实是经由他们开始传导的。而对于龟王来说，正是这群具有特殊文化背景的人最初把龟王在海外的影响力传递到国内。

　　上海的衡山路可能就是那个突然引爆的地点，Paul开的那家神秘的餐馆大概也是在这个地方。

　　但还得静候一个时间节点。越过这个点，龟王的流行被瞬间引爆。

　　伏笔起于2007年。当时迅速崛起的国内电动车厂商开始将大龟从摩托车改为电动车版本。尽管鲜为人知，但这一改动日后将被证明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与摩托车相比，电动车不用经历繁琐的上牌程序，又不烧油，价格也比摩托车低1000至2000元，因此带动了销量。”高亮说。

　　3年后，刘德华主演的《未来警察》和何润东主演的《我的美女老板》都不约而同地将大龟作为男主角炫酷的座驾。其中，何润东倚着大龟的电影海报在各大论坛被转发。高亮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未来警察》中看到大龟电动车时的兴奋。看完片子之后他一打听，知道大龟如今已经出了电动车版本，又迅速进了一批货。

　　两部影片的热映让大龟在国内市场彻底亮了。没有人知道那三个最先骑上大龟或者小龟穿行在大街小巷的关键人物究竟是谁，但2011年，它就突然变成潮人的装备之一了。

　　销售数字也发生了剧变。台州一诺在2011年光大龟塑件就卖掉了几万件；钱金昌的永恒车业2011年龟王的销售额就达到了2000多万，订单数约为一万多份，其中仅销往德国汉堡的龟王电动车就有1000多辆。“2012年头两个月，海外订单的数量比去年同期要多得多。只要油价在涨，电动车的需求就会旺盛。”钱金昌说。

　　1950s

　　潮流的风向标永远难以把握。“设计大龟的时候主要参考了‘黄蜂’这样的意大利经典车型。”台州一诺市场部经理陈春明回忆道。这个意大利血统非同小可。黄蜂(Vespa)其实是意大利摩托车制造商比亚乔(Piaggio)在1946年推出的一款新型踏板车。而早在1950年代，黄蜂就风靡全球。

　　当时，引领流行可不是刘德华，而是两个国际巨星奥黛莉·赫本(Audrey Hepburn)和格里高利·派克(Gregory Peck)。1953年，全世界观众们在荧幕上看到赫本骑着Vespa125与派克畅游罗马城时，所有人都为这辆小车疯狂了。

　　而Vespa125的前身正是黄蜂。作为踏板车的鼻祖，黄蜂独特的设计让女性也可以享受摩托车的便利，它也因此留名青史。黄蜂的挡泥板低得贴近地面，即使经过水坑也不会弄湿女士们的长裙。它还彻底改变了摩托车脚踏控制速度的传统模式，将变速控制安装在右把手上，便于操作。

　　从1946年到1956年，短短十年间，黄蜂就在全球卖出了100万辆，一直到1990年代才逐渐没落。迄今为止，黄蜂在全球共卖出1700多万辆。世界各地都有黄蜂爱好者的俱乐部，甚至还有收藏博物馆。

　　你看到的龟王(Turtle King)这个怪异的名字还有个说法是来自于英文单词Joker，中译为“鬼王”。本田曾在1980年代推出过同名摩托车，不过目前早已停产。

　　2000年，当时尚潮流遵循着自己轮回的规律，将这股复古风潮从日本吹到中国时，中国机车制造商们按照自己的习惯将“鬼王”变成了“龟王”。两者在外形上可谓神似。虽然台州一诺更愿意强调龟王的意大利血统，但Joker或许可以理解为这辆复古萌车流行起来的另一条隐秘路径。

　　2012

　　尽管已然流行起来，这个萌物可能还要受点挫折。自2012年2月15日起，上海将严查时速超过20km/h，总重超过40公斤的电动车上路。许多电动车行已经暂停销售大小龟，钱金昌也接到了个别商家的退货。

　　好在，这还难不倒卖萌和爱萌的人，它可以被改装成更小型一点的车，DIY这事由来已久。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DIY的结果。

　　How to DIY your Turtle King

　　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心灵手巧，从淘宝上就可以买改装件DIY了，大到五百多块的电机、一两百块的氙气大灯，小到十几块钱的脚蹬、踏板和个性贴纸，只要你能想到的零件，都可以换成你想要的外观和性能。

　　当然，改装龟王毕竟不是组装宜家家具，如果你对除了拧螺丝之外的工程技巧一无所知的话，还是把它骑到电摩车行去吧，无论你提出任何稀奇古怪的要求他都能满足。不过，前提是你至少先画个图样给他。

　　比如北京一个电摩玩家”烤肉”就把自己的大龟开到了手帕口的车行，和车行师傅一起，花了10个小时改装。用120前胎和130后胎换掉了窄小的原配轮胎，换下了原来瘦小的减震器，换上了35瓦的氙气大灯，装上了订做的加厚车座和靠背，还装了哈雷风格的风挡，在外壳上贴了骷髅贴纸。

　　上海一家叫做相伴车行的地方有一套订单模板，即使你并不热衷于复杂的配置，至少也可以在色板上挑选一种中意的颜色和外壳材质，多花600块钱甚至可以定做“台湾油画手绘系列”的外壳。这样等到你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台你专属的萌系座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