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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寻找意义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3-07 01:00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苏娅

  第一财经日报:今天,“边缘人”是个被过度消费的词语,人们要表明自己的“非主流”立场,会用“边缘人”这样一个词语来说明。说到曹寇,会笼统地说:擅长写“边缘人”。你如何看这个标签?

  曹寇:“边缘人”本身是一个等级制下的词,很多人需要在等级中确立自己的优越感和幸福感。老实说,如果说我笔下的人物是所谓的边缘人,正在于他们是普通人。普通人正是沉默的大多数,被等级之上的人视为边缘,仅此而已。事实是,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他们生活的中心地带。具体到我小说中的人物,他们是不是要代表小镇青年并非他们的义务,更非我考虑的东西。我讨厌典型人物这个说法,尤其讨厌作家们去“塑造”这种人物。我写他们,是因为我认识的人以及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我没有构思他们,我关心的是熟悉的人的生活和命运,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我比较喜欢通过小说探讨人与人的关系。

  日报:有人说,契诃夫之后,就没给“现实主义”留下多少余地了。但写小说几乎就是处理现实与真实性问题的事,你如何理解“小说真实”?

  曹寇:这句话只代表了说它的人对契诃夫的喜爱,而没有实质的意义。但我认同小说就是作家如何处理现实这个说法。我所理解的“小说真实”就是不偏不倚,比如这个茶缸存在,这上面有茶垢,你不要说它没有茶垢,如果你觉得茶垢让你觉得不舒服,就写下来,真实就是这么回事,这个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夸大也不贬损。

  这个想法,跟我对我国这几十年来文学的大致判断有关——大多数文学都是伪善的,放弃了最基本的真,伪饰的东西太多,而且很自恋。

  日报:你的小说给人一种尽量不喜形于色的感觉,为什么“克制感情”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曹寇:这不是蓄意的,我一直觉得把情绪外露不太好。这一想法来自中国的传统——不要喜形于色,要稳重。也许就像鲁迅说的,这是身体里的“鬼”的一部分,不是什么好事。但既然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农民,必然有这些东西,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好的,人就应该敢爱敢恨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作为小说,作者主动退出是我心仪的方式,一如福楼拜的“客观”,尽量避免作者和人物“活跃”起来,这与之前说的那个“真”有关。

  说到“真实”,我们拿国产电影来说吧,我们喜欢把街面上的那些人拍得非常热闹,一个混混冲过来了,大家纷纷去看热闹,热火朝天的。但是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中,一群少年追打另一群少年,街边的老头仍然是无动于衷地喝稀饭,这个画面显然是掌握了真相的。很多时候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发生并不会让环境中的每个人都那么激动,大家还是四平八稳地该干什么干什么。

  当我写到一些符合真相的画面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快乐,如果像韩寒那样,我也有写作时的视频的话,我想视频中的我是一直在笑的,“真”确实会很动人。

  日报:有人认为,“70后”用口语写作,跟他们读王朔的小说有关系。

  曹寇:王朔是活着的语言大师,他使用口语写作改变了中国的文化生态,他开启了口语写作的时代,之后中国作家开始放弃翻译体写作,我觉得与他的贡献有很大关系。当然他的作用不仅仅通过小说,他把京腔遍布于影视媒体,是立体的。他改变了这个时代的语言,甚至语境。但是我个人不太喜欢他小说里的一些东西,比如矫情。他的小说最好的我觉得是《许爷》,《动物凶猛》算情真、名字好的那种。我喜欢好书名。

  日报:几乎每个写小说的人都会强调语言的重要,但什么是好的语言又各有不同的认识,甚至对语言之于小说的意义的看法也不尽相同?

  曹寇:我个人认为使用活的语言写作而非相反,这应是一个作家的自觉行为。基于此,我厌恶语文堆砌式的语言方式。作家不是文人,这一点要特别提出。文人是古代的特定群体,已经整体灭绝了,谁操持文人语言,其荒谬不言而喻。此外,我也讨厌翻译体语言。虽然现代汉语主要受惠于翻译体,但它绝不是翻译体,口语的价值更大。

  我常常觉得真正的汉语写作还没有开始,要开始的话至少需要清除“翻译体”和“毛体”对汉语的影响。我个人倾向于使用比较洁净的口语。我希望我小说的读者能产生如下认识:写作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作家和文人才能干的事儿,而只是一种表达方式,一种信息交流方式,只要有兴趣,你也可以干。至于干得好还是坏,那是另外一码事。

  但往高一点要求,只有语言是不够的,小说经过翻译之后,语言价值肯定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但在剔除语言之后,仍能让人感同身受,这就需要一个内核,说成人类的普世价值也不为过。小说应该是艺术,应该是人类情感,文学不存在高低优劣之分,它只是无情世界的情感。好的艺术品就是能击中你的心。

  日报:你在一个访谈中提到对寻找意义没兴趣。纯写“无聊”的话,写作可能深下去的点又是什么?

  曹寇:人是欲望的动物,我写《市民邱女士》,我只是觉得即使是杀人犯也是有原因的,它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社会矛盾的问题,不能化约人在此时此地被某种东西激化的情绪,不能化约偶然性。

  老实说,在真实性面前,很多道德判断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没法替人物寻找意义。我不觉得生活中有谁不无聊,当你忙了一整天,突然坐下来闲的时候,一定是无聊的。长期以来,我就有这样的感受。比如说过年,腊月里我天天盼着过年,有一次亲戚全到我家来了,吃吃喝喝很高兴,到了下午他们全走了,留下一大堆垃圾,觉得很难受,就是这种曲终人散的情境挺伤人的。人类生活基本就是这样,无聊、平常,而且也确实改变不了,因此也没必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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