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蔚华：危机就是信心的崩溃

　　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对规律的理解和判断

　　文│马蔚华 招商银行行长

　　我们又在面对危机，这是理性思考和促进转型的关键时刻。

　　2008年爆发的世界金融危机已经过去3年有余，我们都希望尽快走出危机的阴影，但是事与愿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面对金融危机，各国政府为了救市，采取了一揽子刺激市场的措施，出发点是好的，但另一个消极后果出现了：当市场走出次贷危机的同时，政府自身的危机却一点点积累，又引发了政府主权债务的危机。

　　2009年的9月就爆出希腊政府债务危机，最近欧盟又在为欧洲债券努力，这两轮主权债务的发酵和蔓延，可能会演变成比2008年更严重的另一个金融危机。这是因为，次贷危机最严重时，“有毒”资产大约是1.5万亿美元，而这次主权债务危机，仅欧洲五国的债务就有2.47万亿欧元。而且，它不是次贷危机的简单延伸，而是一个更复杂、敏感、解决难度更大的新危机，已经在欧洲引发民众示威、社会骚乱、政府首脑下台，开始向社会和制度蔓延。

　　它对世界经济将产生较为长远的影响，表现为无就业的复苏、通货膨胀总体化、金融动态常态化、摩擦加剧进而引起社会冲突。联合国发布的报告认为，当前全球经济徘徊在二次衰退的边缘。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同时认为，当前世界经济岌岌可危。

　　在欧债危机蔓延和世界经济复苏严重受阻的情况下，中国经济和中国企业也难以独善其身，面临着又一个冬天。表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是出口受阻，据海关统计，2011年10月份我国出口额仅增长15.9%，创之前8个月来的新低，欧盟是我们最大的出口市场，由于主权债务危机和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明年的出口形势仍然不被看好；企业投资意愿下降，采购经理人指数首次降到49；房地产成交量持续萎缩，房地产投资急剧减少；2011年GDP增长前三季度分别为9.7%、9.5%和9.1%，呈现缓慢下行的态势。

　　近年来，西方对中国的态度变化很有意思，以前我们的经济并不怎么样的时候，他们说我们将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认为有“威胁”，要“封杀”我们；当我们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有了一些成绩，又说2016年中国经济将会“硬着陆”，有崩溃的风险。我是做银行业的，对这种言论很惊奇，怎么就崩溃了？我怎么看不出迹象？

　　面对问题甚至危机，我们要有清醒的认识和足够的信心，别人说我们好、捧我们的时候，我们要清醒，能看到自身的差距；别人“唱空”我们的时候，我们要有信心，踏踏实实的解决问题。

　　首先，我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历史的拐点，经济已经不可能延续过去30年来的高速增长。表现在传统型出口竞争力下降；人口红利逐渐减少；人们的消费观念变化和负利率，让过去支撑高增长的高储蓄率开始发生深刻变化；资源、能源、土地、劳动力、环境都已经不堪重负。

　　因此，中央政府提出把经济增长方式由过去重速度、重大项目、重规模转到重结构、重质量、重效益、重民生，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过去，我们都已习惯了高速度，现在，为了保证经济转轨的顺利进行，中央政府采取一系列宏观调控措施，经济上出现一些波动，甚至速度放缓，不是坏事。就像我们开车经过弯道，适当刹车是必要的，不然就可能出事故。

　　其次，虽然高速增长即将成为历史，但持续增长还是可以预期的。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中国的工业化、城镇化还没有完成。目前我们的城镇化率仅为47.7%，要达到发达国家的70%，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过程必然能推动经济的持续增长。二是过去地区发展不平衡，东部发展迅猛，如果能实现经济方式的转变，还能保持增长，此外，中西部正待崛起，将成为推动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三是内需市场还未完全开发，人均收入一直低于GDP的增长，个人消费比重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还呈现逐年下降的趋势，中国的内需消费甚至不如某些周边的小国。一方面，政府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正逐渐改变分配结构，调整国民收入格局；另一方面，除了增加人均收入，还应加大投入，尽快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体制。如果能做好这两点，促进消费、加大内需，也将成为支撑经济增长的支柱。

　　第三，银行金融业也在面临历史性转型，观念正在发生变化，由原来重视国企、大企业，慢慢转变为对中小企业、甚至小微企业更感兴趣。风险资本和硅谷的技术相结合，促进了美国上世纪末10年的经济繁荣，我们现在也正面临着这样的机遇，年轻人掌握一些尖端技术，有办企业的需求，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困难就是没有钱，正在兴起PE和VC对他们和中国经济都是利好消息。对于银行业来讲，中小企业贷款业务还没有充分开展，风险和成本是主要因素，我们可以学习美国富国银行，从小微企业批量贷款做起，成长为现在排名全球第四的大型银行，如果能做好中、小、微企业，对于银行业和经济的发展，将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

　　目前我们的经济发展面临的问题很多，也有好的一面，机遇总是存在的，作为企业家来讲，特别是传统劳动密集型企业，应该充分利用当前市场趋紧倒逼机制，加快自主创新，主动进行战略调整。在这样一个关键的转型时期，要坚决淘汰落后生产力，提升产品的技术含量，用市场的活力反哺信心，推动经济改革和增长。企业不管大小，只要有创新能力和技术含量，符合未来趋势，不管是银行，还是股权投资基金，都会看好你的。

　　什么叫危机？危机就是信心的崩溃。大家都有信心的时候，危机就不至于发生。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对规律的理解和判断。经历了多年的历练，我们的企业家已经成熟，面对危机应该有更多的理性思考和信心，才能找到应对方法，度过危机。

　　(本刊记者袁建胜整理)